水墨佳人鳳凰城
作者:霧吟風嘯
煙雨中,鳳凰古城就在眼前。濕漉漉的青山,重巒迭嶂,霧嵐繚繞,如女子盤在頭上的髮髻,綠鬢婆娑。水墨一樣的女子,站在我心經的路口,淺笑盈盈:我知道你會來,所以我等。
鳳凰古城,煙雨一樣妙曼的女子,素月一樣婉柔的嬋娟。着一襲青花素衣,就抱着她的狗狗,站在那株老樹下,等一個人,等他的一葉輕舟渡過那方水域,划向她的身旁,然後並肩耳語呢喃,輕敘流逝的歲月,一路的山重水複。只有輕盈盈的腳步才不會驚擾她的清夢,只有濕潤潤的眼眸才能直抵她的純粹,只有潔瑩瑩的心聲才能讀懂她的婉約。她被畫家揮灑在丹青畫卷中,鋪墊出空靈悠遠;她被詩人烙進氤氳的煙雨里,抒寫那段不死的情緣;她被過客珍藏一段回憶里,午夜清夢痴纏。
進了南華門,便是鳳凰古城,還沒來得用探究她的歷史,便匯入了人流中。一灣沱江依着城牆潺緩流過,從縹緲的雲峰狹谷走來,在這裡歇一下,打個盹,又向浩蕩的沅江奔去,她在沈從文的邊城駐過步,載過翠翠的那條船,更在遊客心中蜿蜒流淌,淺唱低吟,日夜不休。沿着河岸漫行,水之湄軟泥的青荇,油綠綠在水底招搖。河水清平如鏡,倒映兩岸青山黛影。薄涼的風極其溫柔,吹拂面龐,如女子的青絲拂過,是伸手可及的溫馨。此刻,心思萬般空靈,光潔得如水底小白石子,或靜謐得如瑪瑙石子,閑卧淺底,靜看岸上的人摩肩接踵,天邊的雲朵雲捲雲舒,四面的山巒飛碧流翠。
不時有小舟從樓角隱處撐出來,如清波里冒出的黑鸕鶿,輕如柳葉,浮在碧波之上,悠閑地晃蕩,起伏不定。河水或深或淺,深到一篙不能落底。泛舟清波,如融在一團藍靛。河面雨霧似薄紗翠染,水底游魚可數,有穿行石子叢間的,有躲藏水草叢中的,清晰可辨,不因我們的喧囂,自在歡暢往來。有苗家阿妹,清顏黛眉,正展歌喉,婉約縹緲如夢,好想攜手回家,日夜坐視。小舟過後,沉澱的水面留下時光的畫痕,人與舟就塗抹在畫中,飄然似天上人間。
上了岸,雨也收了。遠眺,向晚夕陽半染,青山環抱的鳳凰古城,宛如一幅濃墨重彩的油畫。沿河兩岸的吊腳樓,小巧玲瓏,錯落有致,一半紮根古街,一半突兀危崖,被幾根木樁支撐,搖搖欲墜,其實牢固得很。小樓沿岸展開,與小城的大街小巷的亭台樓閣,層層疊疊,鱗次櫛比。柔軟的斜陽與黃昏的燈火相約而至,給小城塗上一層金色,每一棟樓閣,每一座城樓,每一條古街,輪廓明明朗朗。街角總有一兩株老樹,張碧挺翠,給這幅畫的金黃色的背景潑了一團濃綠,醒目逼人。
行走在小城,小巷綿延幽長,路是紅石板鋪成,曲折迂迴,難辨東西,不識南北,我們一路向前漫行,蹙音輕隨。城牆儼然如一條長蛇,緣岸爬行,銘刻風雨滄桑。伏在矮牆,彼岸燈火輝煌,座座小樓飛揚着快樂的光焰,倒映在沱江,江面流光溢彩,疑是天上宮闕陷落人間。吊腳樓里的倩影在水波中顯得影影綽綽,增添了古城的神秘和魅力。夜色中的小城全沒了白天的淑婉,完全是一位活力四射的辣妹。小城富於她光的顏色,是一首艷歌,需要夢囈來解讀。仰頭,月是新月,如佳人的眉,半彎。照着熙熙攘攘的遊人,看他們並着肩,牽着手,眸眼裡滿是羨慕,很是想抽離一些人間的熱烈,融入它的閑適的意境與悠遠的孤寒中去,這樣更柔曼,更妥帖。
只有到過鳳凰的人們,才知道清波是從心中流淌的,星星是小城放飛的,月亮是各處可照的,愛情是隨處可到的,你在他鄉還會數着、計算着,如何補欠下一次月色,下一次煙雨。
離開鳳凰城時,再回首千嶂萬峰,蒼蒼茫茫。一面想着這個水墨女子,當我老去,你如飛雨,在我文字的屋檐下潺潺到曉,點滴上心頭,晴郊遲步,緩緩生春;在我的詩箋里念山吟水,歌賞煙霞;在我的舊憶里,醉后新雨,一碧萬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