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要過年了,這牽動了固守戈壁的我一陣又一陣揪心的痛,那經歷了歲月長河沉澱的寂寞,忽然間從塵封的思緒里汩汩流淌而出,讓我想起了故鄉的親人和遠方的朋友,嚮往起城市的熱鬧與繁華來。
人們把年說成是一種兇猛的動物,先祖們過年是為了躲避年這種動物的傷害,起初我是極力信奉這種傳說的。但在親眼目睹了哈薩克牧人過冬的情景時,便開始對年是兇猛動物的傳說產生動搖。
我所見的哈薩克牧人住在天山深處的羊腸子溝,那裡距離木巴公路10多公里,距離312國道30多公里,處於天山峽谷地帶,手機沒有信號,也收看不上電視。一到冬天,大雪封山,所能吃的菜蔬就是儲存的土豆、胡蘿蔔,關鍵是行動上極不方便。天放晴的時候,把羊群趕到雪地里,羊兒用蹄子刨掉雪,啃吃雪下的冬草。天陰的時候,羊群聚集圈裡,只能吃定量的儲備草料。漫漫長夜裡,牧人手持一本古蘭經,不停地吟誦,這就是牧人一天的生活。在外讀書學習或打工的孩子,基本上是當天來當天去,冬天回山溝就更少。在我見到牧人時,從牧人堆滿歡笑的臉上,看出了他對來人的熱盼和積存已久的寂寞。
毋庸置疑,整個冬天困居峽谷的牧人是寂寞的,他想見到行人,他想見到親人。看着寂寞的牧人,我突然聯想到年的來歷,對年是兇猛野獸產生了懷疑。
想那剛剛煥發了心智,創造了原始文明的人類的先祖們,起初是居住在山頂的洞窟中的,穿的是獸皮樹葉。春天鳥語花香,心情怡然,人們奔走相告,為了果腹走出洞窟下河打魚,上山放牧,開墾荒地,種植莊稼;夏季除草狩獵,守護稼穡,放養家禽;秋天收穫莊稼,儲存過冬食物,忙忙碌碌,好不辛勞。在辛勞中與人交流、與鳥交流、與獸交流、與萬物蒼生交流,自然是產生不了寂寞的。
可到了冬季,裹着獸皮穿着樹葉的先祖為了躲避寒冷,只好長期地住在山洞,沒有書、沒有電視、沒有電影、沒有舞會,也不用開會,那越積越深的寂寞當是非常非常難耐的。我們那些聰明智慧的先輩們,為了打發漫長的冬季,為了排除冬天所帶來的寂寞,設計了一個又一個的節日,用節日一段一段地送走寂寞,迎來春暖花開的春天,這可是大智慧呀。
實際上,人類這種群居性動物,寂寞是最大的敵人。很難想象一個人獨居深山或孤島能夠耐住寂寞生存下來,因此上笛福筆下獨居孤島26年的魯濱遜成了人們心中的英雄。實際上,魯濱遜在孤島上馴化野獸和野人,種植莊稼,打獵放牧,還是跟動物跟大自然有很好的交流的,只是遠離了文明社會而已。
即就是到了現代高度發達的文明社會,群居城市中的人們,相互猜疑,相互設防,相互傾軋,忽視者有之,蔑視者有之,敵視者有之。雖然見面微笑但心中嘀嘀咕咕,歸根結底是排除不了心中那份寂寞的,還不如獨居孤島的魯濱遜和馴化的野人快樂。
年關將近,遂著此文,一博文友們一笑,祝願大家巧妙排除寂寞,過個好年。記住,年是塵封已久的寂寞!
(2013年1月24日新疆鄯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