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軾詩歌選讀
讀選之間，東坡彷彿與筆者面對面。雖說選擇是一種批評，然我更視為超視距聊天。同樣作為詩人，直覺傾向那些光輝的詩篇。選讀就這樣。
蘇軾（1037—1101）字子瞻，號東坡居士，眉州眉山（今四川眉山）人。宋仁宗嘉佑二年（1057）中進士，官至翰林學士、禮部尚書等。曾上書力陳王安石新法之弊，此後遭貶勢在必行。冥冥中一路南漂，從江南到嶺南，最後抵達天涯海角，差點老死於海南。死後文名更著，隱隱有“東坡熱”。北宋中期文壇領袖，文人畫倡導者，生活大師，詩詞雙絕。姿態高邁，性情平和，加之儒道釋交集於一身，故詩取輕捷，而詞主豪放，無意中與陶淵明詩心相照，豪放直追唐時李謫仙，最後更回歸為淵明的雅放與平淡。有《東坡全集》、《東坡樂府》傳世。
幽默的說，這個人有文化，懂生活，能寫作，方方面面“玩”的很漂亮，且在一定意義上疏離了古典，從而醉心於詩寫生活化。此乃東坡之特點。鑒於中晚年屢判外州，便以杭州與黃州的外放生活，來成就自己作為大詩人的寫作。只因東坡以“變”為“常”，主動適應命運之動蕩與無常，藝術上便追求“應感”，而非被動“感應”，一切盡顯怡然與超然。諸如“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我本無家更安往，故鄉無此好湖山”，“君且歸休我欲眠，人言此語出天然”，“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何處低頭不見我，四方同此水中天”，無一不表明詩人“應感式”的詩歌智慧。正如大易生生不息，氣機周流遍布個體那“生有命而歸有時”之小宇宙。這就是蘇東坡方方面面“玩”的很漂亮的深層次原因吧。如此讀東坡，樂觀好生活。本讀共選蘇軾詩歌80首，部分作品重新標題。
1、澠池懷舊
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
泥上偶然留指爪，鴻飛那復計東西。
2、早行
馬上續殘夢，不知朝日升。
亂山橫翠幛，落月淡孤燈。
3、郿塢
衣中甲厚行何懼，塢里金多退足憑。
畢竟英雄誰得似，臍脂自照不須燈。
4、望湖樓醉書
黑雲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亂入船。
卷地風來忽吹散，望湖樓下水如天。
放生魚鱉逐人來，無主荷花到處開。
水枕能令山俯仰，風船解與月徘徊。
5、望海樓晚景
橫風吹雨入樓斜，壯觀應須好句誇。
雨過潮平江海碧，電光時掣紫金蛇。
青山斷處塔層層，隔岸人家喚欲應。
江上秋風晚來急，為傳鐘鼓到西興。
6、小詩（一）
蛙鳴青草泊，蟬噪垂楊浦。
吾行亦偶然，及此新過雨。
7、小詩（二）
煙火動村落，晨光尚熹微。
田園處處好，淵明胡不歸。
8、小詩（三）
萬竅號地籟，衝風散天池。
喧豗瞬息間，還掛斗與箕。
9、小詩（四）
我詩雖雲拙，心平聲韻和。
年來煩惱盡，古井無由波。
10、潁州初別子由
近別不改容，遠別涕沾胸。
咫尺不相見，實與千里同。
人生無離別，誰知恩愛重。
始我來宛丘，牽衣舞兒童。
便知有此恨，留我過秋風。
秋風亦已過，別恨終無窮。
問我何年歸，我言歲在東。
離合既循環，憂喜迭相攻。
悟此長太息，我生如飛蓬。
多憂發早白，不見六一翁。
11、孤山
孤山孤絕誰肯廬，道人有道山不孤。
紙窗竹屋深自暖，擁褐坐睡依團蒲。
天寒路遠愁僕夫，整駕催歸及未晡。
出山回望雲木合，但見野鶻盤浮圖。
12、吉祥寺僧求閣名
過眼榮枯電與風，久長那得似花紅。
上人宴坐觀空閣，觀色觀空色即空。
13、中隱
未成小隱聊中隱，可得長閑勝暫閑。
我本無家更安往，故鄉無此好湖山。
14、夜泛西湖（一）
菰蒲無邊水茫茫，荷花夜開風露香。
漸見燈明出遠寺，更待月黑看湖光。
15、夜泛西湖（二）
湖光非鬼亦非仙，風恬浪靜光滿川。
須臾兩兩入寺去，就視不見空茫然。
16、飛紙
樓上煙雲怪不來，樓前飛紙落成堆。
非關文字須重看，卻被江山未收回。
17、哭歐公孤山僧惠思
故人已為土，衰鬢亦驚秋。
猶喜孤山下，相逢說舊遊。
18、宿水陸寺寄北山清順僧（一）
草沒河堤雨暗村，寺藏修竹不知門。
拾薪煮葯憐僧病，掃地焚香凈客魂。
農事未休侵小雪，佛燈初上報黃昏。
年來漸識幽居味，思與高人對榻論。
19、宿水陸寺寄北山清順僧（二）
長嫌鐘鼓聒湖山，此境蕭條卻自然。
乞食繞村真為飽，無言對客本非禪。
披榛覓路沖泥入，洗足關門聽雨眠。
遙想後身窮賈島，夜寒應聳作詩肩。
20、六和寺沖師閘山溪為水軒
欲放清溪自在流，忍教冰雪落沙洲。
出山定被江潮涴，能為山僧更少留。
21、法惠寺橫翠閣
朝見吳山橫，暮見吳山縱。
吳山故多態，轉側為君容。
幽人起朱閣，空洞更無物。
惟有千步岡，東西作簾額。
春來故國歸無期，人言悲秋春更悲。
已泛平湖思濯錦，更看橫翠憶峨眉。
雕欄能得幾時好，不獨憑欄人易老。
百年興廢更堪哀，懸知草莽化池台。
遊人尋我舊遊處，但覓吳山橫處來。
22、上元過祥符僧可久房蕭然無燈火
門前歌舞斗分朋，一室清風冷欲冰。
不把琉璃閑照佛，始知無盡本無燈。
23、飲湖上初晴后雨
水光瀲灧晴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
24、山村
竹籬茅屋趁溪斜，春入山村處處花。
無象太平還有象，孤煙起處是人家。
25、次韻沈長官
造物知吾久念歸，似憐衰病不相違。
風來震澤帆初飽，雨入松江水漸肥。
26、聽僧昭素琴
至和無攫醳，至平無按抑。
不知微妙聲，究竟從何出。
散我不平氣，洗我不和心。
此心知有在，尚復此微吟。
27、僧惠勤初罷僧職
軒軒青田鶴，鬱郁在樊籠。
既為物所縻，遂與吾輩同。
今來始謝去，萬事一笑空。
新詩如洗出，不受外垢蒙。
清風入齒牙，出語如風松。
霜髭茁病骨，飢坐聽午鍾。
非詩能窮人，窮者詩乃工。
此語信不妄，吾聞諸醉翁。
28、惠崇春江晚景
竹外桃花三兩枝，春江水暖鴨先知。
蔞蒿滿地蘆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時。
29、醉眠亭
君且歸休我欲眠，人言此語出天然。
醉中對客眠何害，須信陶潛未若賢。
30、出城送客不及步至溪上
送客客已去，尋花花未開。
未能城裡去，且復水邊來。
父老借問我，使君安在哉。
今年好風雪，會見麥千堆。
31、贈上天竺辯才師
南北一山門，上下兩天竺。
中有老法師，瘦長如鸛鵠。
不知修何行，碧眼照山谷。
見之自清涼，洗盡煩惱毒。
坐令一都會，男女禮白足。
我有長頭兒，角頰峙犀玉。
四歲不知行，抱負煩背腹。
師來為摩頂，起走趁奔鹿。
乃知戒律中，妙用謝羈束。
何必言《法華》，佯狂啖魚肉。
32、次韻陳海州乘槎亭
人事無涯生有涯，逝將歸釣漢江槎。
乘桴我欲從安石，遁世誰能識子嗟。
日上紅波浮碧巘，潮來白浪卷青沙。
清談美景雙奇絕，不覺歸鞍帶月華。
33、與潘郭二生出郊尋春
東風未肯入東門，走馬還尋去歲村。
人似秋鴻來有信，事如春夢了無痕。
江城白酒三杯釅，野老蒼顏一笑溫。
已約年年為此會，故人不用賦招魂。
34、南堂
掃地焚香閉閣眠，簟紋如水帳如煙。
客來夢覺知何處，掛起西窗浪接天。
35、養氣
養氣如養兒，棄官如棄泥。
人皆笑子拙，事定竟誰迷。
歸耕獨患貧，問子何所齎。
尺宅足自庇，寸田有餘畦。
明珠照短褐，陋室生虹霓。
雖無孔方兄，顧有法喜妻。
彈琴一長嘯，不答阮與嵇。
曹南劉夫子，名與子政齊。
家有鴻寶書，不鑄金褭蹄。
促膝問道要，遂蒙分刀圭。
不忍獨不死，尺書肯見梯。
我生本強鄙，少以氣自擠。
孤舟倒江河，赤手攬象犀。
年來稍自笑，留氣下暖臍。
苦恨聞道晚，意象颯已凄。
空見孫思邈，區區賦病梨。
36、卻從
卻從塵外望塵中，無限樓台煙雨濛。
山水照人迷向背，只尋孤塔認西東。
37、太虛以黃樓賦見寄作詩為謝
我在黃樓上，欲作黃樓詩。
忽得故人書，中有黃樓詞。
黃樓高十丈，下建五丈旗。
楚山以為城，泗水以為池。
我詩無傑句，萬景驕莫隨。
夫子獨何妙，雨雹散雷椎。
雄辭雜今古，中有屈宋姿。
南山多磬石，清滑如流脂。
朱蠟為摹刻，細妙分毫釐。
佳處未易識，當有來者知。
38、乘舟過賈收水閣收不在見其子
裊裊風蒲亂，猗猗水荇長。
小舟浮鴨綠，大杓瀉鵝黃。
得意詩酒社，終身魚稻鄉。
樂哉無一事，何處不清涼。
39、百步洪
長洪斗落生跳波，輕舟南下如投梭。
水師絕叫鳧雁起，亂石一線爭磋磨。
有如兔走鷹隼落，駿馬下注千丈坡。
斷弦離柱箭脫手，飛電過隙珠翻荷。
四山眩轉風掠耳，但見流沫生千渦。
險中得樂雖一快，何異水伯誇秋河。
我生乘化日夜逝，坐覺一念逾新羅。
紛紛爭奪醉夢裡，豈信荊棘埋銅駝。
覺來俯仰失千劫，回視此水殊委蛇。
君看岸邊蒼石上，古來篙眼如蜂窠。
但應此心無所住，造物雖駛如吾何。
回船上馬各歸去，多言嘵嘵師所呵。
40、重寄
凜然高節照時人，不信微官解浼君。
蔣濟謂能來阮籍，薛宣直欲吏朱雲。
好詩衝口誰能擇，俗子疑人未遣聞。
乞取千篇看俊逸，不將輕比鮑參軍。
41、游凈居寺
十載游名山，自製山中衣。
願言畢婚嫁，攜手老翠微。
不悟俗緣在，失身蹈危機。
刑名非夙學，陷阱損積威。
遂恐死生隔，永與雲山違。
今日復何日，芒鞋自輕飛。
稽首兩足尊，舉頭雙涕揮。
靈山會未散，八部猶光輝。
願從二聖往，一洗千劫非。
徘徊竹溪月，空翠搖煙霏。
鐘聲自送客，出谷猶依依。
回首吾家山，歲晚將焉歸。
42、安國寺浴
老來百事懶，身垢猶念浴。
衰發不到耳，尚煩月一沐。
山城足薪炭，煙霧濛湯谷。
塵垢能幾何，翛然脫羈梏。
披衣坐小閣，散發臨修竹。
心困萬緣空，身安一床足。
豈惟忘凈穢，兼以洗榮辱。
默歸毋多談，此理觀要熟。
43、題織錦圖上迴文
紅手素絲千字錦，故人新曲九迴腸。
風吹絮雪愁縈骨，淚灑縑書恨見郎。
44、坐名
我坐名過實，歡嘩自招損。
汝幸無人知，莫厭家山穩。
45、獨居
萬里卻來日，一庵仍獨居。
應笑謀生拙，團團如磨驢。
46、寒食雨（一）
自我來黃州，已過三寒食。
年年欲惜春，春去不容惜。
今年又苦雨，兩月秋蕭瑟。
卧聞海棠花，泥污胭脂雪。
暗中偷負去，夜半真有力。
何殊病少年，病起頭已白。
47、寒食雨（二）
春江欲入戶，雨勢來不已。
小屋如漁舟，濛濛水雲里。
空庖煮寒菜，破灶燒濕葦。
那知是寒食，但見烏銜紙。
君門深九重，墳墓在萬里。
也擬哭途窮，死灰吹不起。
48、學杜
天下幾人學杜甫，誰得其皮與其骨。
划如太華當我前，跛牂欲上驚崷崒。
名章俊語紛交衡，無人巧會當時情。
前生子美只君是，信手拈得俱天成。
49、和秦太虛梅花
西湖處士骨應槁，只有此詩君壓倒。
東坡先生心已灰，為愛君詩被花惱。
多情立馬待黃昏，殘雪消遲月出早。
江頭千樹春欲暗，竹外一枝斜更好。
孤山山下醉眠處，點綴裙腰紛不掃。
萬里春隨逐客來，十年花送佳人老。
去年花開我已病，今年對花還草草。
不如風雨卷春歸，收拾余香還畀昊。
50、東坡
雨洗東坡月色清，市人行盡野人行。
莫嫌犖确坡頭路，自愛鏗然曳杖聲。
51、題西林壁
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
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52、郭祥正家醉畫竹石壁上郭作詩為謝且遺古銅劍二
空腸得酒芒角出，肝肺槎牙生竹石。
森然欲作不可回，吐向君家雪色壁。
平生好詩仍好畫，書牆涴壁長遭罵。
不嗔不罵喜有餘，世間誰復如君者。
一雙銅劍秋水光，兩首新詩爭劍鋩。
劍在床頭詩在手，不知誰作蛟龍吼。
53、贈清涼寺和長老
代北初辭沒馬塵，江南來見卧雲人。
問禪不契前三語，施佛空留丈六身。
老去山林徒夢想，雨餘鐘鼓更清新。
會須一洗黃茅瘴，未用深藏白氎巾。
54、慈湖夾阻風
卧看落月橫千丈，起喚清風得半帆。
且並水村欹側過，人間何處不巉岩。
55、漁父
漁父飲，誰家去，魚蟹一時分付。
酒無多少醉為期，彼此不論錢數。
56、書鄢陵王主簿所畫折枝
論畫以形似，見與兒童鄰。
賦詩必此詩，定非知詩人。
詩畫本一律，天工與清新。
邊鸞雀寫生，趙昌花傳神。
何如此兩幅，疏澹含精勻。
誰言一點紅，解寄無邊春。
57、郭熙秋山平遠
目盡孤鴻落照邊，遙知風雨不同川。
此間有句無人見，送與襄陽孟浩然。
58、聽武道士彈賀若
清風終日自開簾，涼月今宵肯掛檐。
琴里若能知賀若，詩中定合愛陶潛。
59、次韻趙德麟雪中惜梅且餉柑酒
千花未分出梅余，遣雪摧殘計已疏。
卧聞點滴如秋雨，知是東風為掃除。
60、十月二日初到惠州
彷彿曾游豈夢中，欣然雞犬識新豐。
吏民驚怪坐何事，父老相攜迎此翁。
蘇武豈知還漠北，管寧自欲老遼東。
嶺南萬戶皆春色，會有幽人客寓公。
61、食荔支
羅浮山下四時春，盧橘楊梅次第新。
日啖荔支三百顆，不妨長作嶺南人。
62、戲參玉版長老
叢林真百丈，法嗣有橫枝。
不怕石頭路，來參玉版師。
聊憑柏樹子，與問籜龍兒。
瓦礫猶能說，此君那不知。
63、留題顯聖寺
渺渺疏林集晚鴉，孤村煙火梵王家。
幽人自種千頭橘，遠客來尋百結花。
浮石已干霜后水，焦坑閑試雨前茶。
只疑歸夢西南去，翠竹江村繞白沙。
64、書李世南所畫秋景
野水參差落漲痕，疏林欹倒出霜根。
扁舟一棹歸何處，家在江南黃葉村。
65、題畫
散木支離得自全，交柯蚴蟉欲相纏。
不須更說能鳴雁，要以空中得盡年。
66、睡起聞米元章冒熱到東園送麥門冬飲子
一枕清風直萬錢，無人肯買北窗眠。
開心暖胃門冬飲，知是東坡手自煎。
67、阮籍嘯台?
阮生古狂達，遁世默無言。
猶余胸中氣，長嘯獨軒軒。
高情遺萬物，不與世俗論。
登臨偶自寫，激越盪乾坤。
醒為嘯所發，飲為醉所昏。
誰能與之較，亂世足自存。
68、曹溪夜觀傳燈錄燈花落一僧字上口占
山堂夜岑寂，燈下看傳燈。
不覺燈花落，茶毗一個僧。
69、武昌酌菩薩泉送王子立
送行無酒亦無錢，勸爾一杯菩薩泉。
何處低頭不見我，四方同此水中天。
70、夢中絕句
楸樹高花欲插天，暖風遲日共茫然。
落英滿地君方見，惆悵春光又一年。
71、春夜
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陰。
歌管樓台聲細細，鞦韆院落夜沉沉。
72、示兒
人皆養子望聰明，我被聰明誤一生。
惟願孩兒愚且魯，無災無難到公卿。
73、和歸園田居（一）
環州多白水，際海皆蒼山。
以彼無盡景，寓我有限年。
東家著孔丘，西家著顏淵。
市為不二價，農為不爭田。
周公與管蔡，恨不茆三間。
我飽一飯足，薇蕨補食前。
門生饋薪米，救我廚無煙。
斗酒與只雞，酣歌餞華顛。
禽魚豈知道，我適物自閑。
悠悠未必爾，聊樂我所然。
74、和歸園田居（二）
窮猿既投林，疲馬初解鞅。
心空飽新得，境熟夢余想。
江鷗漸馴集，蜒叟已還往。
南池綠錢生，北嶺紫筍長。
提壺豈解飲，好語時見廣。
春江有佳句，我醉墮渺莽。
75、和歸園田居（三）
新浴覺身輕，新沐感發稀。
風乎懸瀑下，卻行詠而歸。
仰觀江搖山，俯見月在衣。
步從父老語，有約吾敢違。
76、和歸園田居（四）
老人八十餘，不識城市娛。
造物偶遺漏，同儕盡丘墟。
平生不渡江，水北有幽居。
手插荔枝子，合抱三百株，
莫言陳家紫，甘冷恐不如。
君來坐樹下，飽食攜其餘。
歸舍遺兒子，懷抱不可虛。
有酒持飲我，不問錢有無。
77、和歸園田居（五）
坐倚朱藤杖，行歌紫芝曲。
不逢商山翁，見此野老足。
願同荔枝社，長作雞黍局。
教我同光塵，月固不勝燭。
霜飆散氛祲，廓然似朝旭。
78、和歸園田居（六）
昔我在廣陵，悵望柴桑陌。
長吟飲酒詩，頗獲一笑適。
當時已放浪，朝坐夕不夕。
矧今長閑人，一劫展過隙。
江山互隱見，出沒為我役。
斜川追淵明，東皋友王績。
詩成竟何為，六博本無益。
79、九日閑居
九日獨何日，欣然愜平生。
四時靡不佳，樂此古所名。
龍山憶孟子，栗里懷淵明。
鮮鮮霜菊艷，溜溜糟床聲。
閑居知令節，樂事滿余齡。
登高望雲海，醉覺三山傾。
長歌振履商，起舞帶索榮。
坎軻識天意，淹留見人情。
但願飽粳稌，年年樂秋成。
80、瀑布亭
廬山煙雨浙江潮，未到千般恨不消。
到得原來無別事，廬山煙雨浙江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