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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記憶

白雲飄飄範文網 編輯:得得9

  城市有城市的好,鄉下有鄉下的妙。現在的兒童是幸福的,我的童年卻是快樂的。當年的苦難早已被淚水衝去晾乾,只剩下了天真的童趣,和永久的記憶。

  低矮的院牆爬滿了綠草,從牆頭散漫的垂了下來,我一直以為根就是生在上面了的。遠遠地看了,就像用鮮活的草把子結成的籬笆牆,也許它就是爬山虎(一種爬牆草)吧。只是去年暑假看到門前的相思樹,似乎沒有這麼高,樹榦也沒有這麼的胖,傘蓋也沒有今年這麼的蔥綠。大抵是我出生那年阿公為我栽種的,一顆相思樹,一顆小葉桉樹,還有一顆果樹,是芒果樹。算起來我已經是二年級學生了,看來我無法如阿公所願,怎麼也比不了樹那麼高大健壯了,哪怕是最矮的芒果樹我都無法觸摸到樹梢。

  相思樹和桉樹,小時候我是無法分辨的出來的。樹葉幾乎長的一模一樣,只是桉樹的葉子略顯得細長一些,相思樹的葉子要肥大些,但樹冠極大,像巨傘一樣,有許許多多枝杈,樹榦彎彎扭扭,不像桉樹那麼直流挺拔。桉樹對於當地人賦予了平安的意思寄託。

  大門是虛掩着的,輕輕一推,吱呀呀一聲就開了。我猜想阿公阿婆一定在家的,只是院子很深,居住在裡面的人聽不到罷了。我並不想吵醒他們午休。漁村的人們即便是出行大多都不鎖門的,只要給隔鄰打聲招呼就行,管保你家豬呀,貓呀,狗呀什麼的餓不着,家什子也保准丟不了。小花狗悄無聲息地搖着尾巴,睜大圓圓的眼睛打量着我,頸脖子上沒有繩索,如果是人的話,也就我這樣年歲。可愛極了,它認出我了,毛絨絨的身子在我褲腿上蹭呀蹭的,吐出長而又紅的舌頭舔舐我的手,感情它知道我要回來似的。

  房子上的青瓦,其實根本看不出來原有的顏色,上面附着厚厚的綠色苔蘚。龍脊上的青獸,好似生出了刺蝟身上的毛髮,甚或是插上去的樹枝。遠遠地看了就像是一畦菜地裡面的搭起的支撐架。斜斜的屋頂下,因了四圍的牆面和門窗,才覺得是屋子。是阿公阿婆居住的老屋。

  院子裡面種着蔬菜,是菜心,也有花草,我不大能叫出名字來。幾株芭蕉像蒲扇大的葉子我能認得出,翠綠翠綠,結出的果實也是嫩嫩的,還沒有成熟,形成一圈一圈,跟裝豬仔的竹籠子彷彿。

  直對了大門是青石板或者是麻石鋪就的路,通到房門口的台階上。院子有一口井,用鵝卵石圍出一個大大圓,井口砌着石條,又構成一個小圓。周圍濕濕滑滑的,井口上面沒有北方人架設的轆轆,也沒有語文課本裡面學的:立一塊石碑,上書“吃水不忘挖井人”。井口不大,水也不深,大人伏下身就能夠到水。我要爬下去也及容易,去年暑假我和龍仔一起還幫阿公洗過井呢!

  那隻水桶還在井邊兀自放着,系著一條粗麻繩。依稀記得隨了阿公上工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打水沖涼。夏天是沒有必要到沖涼房去的,拎着一隻結了繩子的水桶,輕輕的放入水井,聽到咕咚一聲悶響后,緩緩地吊起來,就有滿滿的一桶清清涼涼的水。然後我便脫的光溜溜,一絲不掛,趿拉者一雙拖鞋,一手拿了水瓢,一瓢一瓢的從頭到腳淋了下去。那種爽快無一論比。於是滿身的清涼在水井邊,把暑假的一日一日就沖了去。

  那時我一直擔心,早些年放進水井裡的小蝌蚪,會不會已經長成青蛙或者長大成魚呀什麼的,被阿公的水桶打了上來。我一直很疑惑,直道去年和龍仔洗井時也沒發現。可是,那些小蝌蚪呢?

  鴨子也在水井邊晃悠,度着八字方步,嘎嘎的叫聲,死難聽,我一點都不喜歡。像魯迅筆下戲台上的老生,伊咿呀呀,不急不慢,全然不象雞們的急燥。牆根下的老母雞,站穩了一隻腳,騰出另一隻腳爪,嘩嘩地撥拉草叢中的蟲子,然後低了頭狠狠地、且極快地叨兩下。往前邁兩步,又不斷重複着這種詭異的動作。我擔心它能否找到吃食,急急惶惶的樣子。一瞬間想起阿媽批評我寫的作業:“貓仔洗臉,如雞貓慌,不仔細認真”。我嘴裡不免也咕噥兩句,照阿媽的意思罵給雞鴨聽。

  門口送我來的吉普車,早已招徠了隔鄰的阿公阿婆們,還有龍仔他們。遠遠的就聽到爭執:“系我見童仔返來先(是我先發現童仔回來)”,我頓時興奮起來。

  這時阿公阿婆也出門來了,早拉了我手:“果然長高了許多,乘法口訣都會背了呢”。

  快嘴六叔公接了說:“畢竟城裡仔厲[聰明],你阿爸當將軍跟着林副主席呢”?

  六阿婆趕緊制止快嘴六叔公,示意莫再往下說。我早看見了,也聽到了,我才不管什麼“林副主席”還是“林賊”呢!其時林副主席已在溫都爾汗機毀人亡了。只有這遠離城市的鄉村——東里灣才是實在的,才是我的樂園。我到這裡,一點都不陌生,大概是每年被阿爸阿媽送來鄉下的緣故。蚊子[大名學文]和龍仔早拉了我的手,一溜煙地撒歡去了。

  東里灣不大,幾十戶人家。是港灣,是魚村。種香蕉,甘蔗,笸籮,也種水稻蔬菜,也搞“農業學大寨”,也“批林批孔”,與我就是集會多、魚蝦多,就是好玩。

  龍仔的阿爸是副業組的強壯勞力,生的是傍大腰圓,麵皮黝黑,經常出海捕魚,滿肚子有好些故仔,我很是信服,比如媽祖娘娘顯靈救過生產隊的魚船,還有南宮夫人、陳宮夫人現身什麼的。我總是固執的認為比起我班上的老師學問大多了,老師只會讓我怎麼認都認不完的生字,總是數不完的數字。村裡人大多叫他“黑皮阿三”。曾經有過許多次鬧着要他帶了我去作海[打魚],後來始終無緣的去,大人們終究不放心,於是我就盼着快快長大。只好看着他們拜完媽祖,揚起大船的帆,遠遠的去了。心理一陣惆悵失望。

  許多時候,我就站在港口灘涂瞭望,等呀等,等到好些個夕陽西下。看到桅杆魚帆漫漫地近了,終於看見魚艙里活蹦亂跳的魚蝦,很是生猛,剎那間有了許多興緻。整個魚村沸騰了,會計九叔扛了一桿長槍一般的大稱,掖下夾了象徵身份的算盤,婦女老少各自拿着盛裝豐收的盆盆罐罐,潮水一樣湧向灣口。

  大魚是要留給公社食品站的,是上繳的公糧。餘下的才按照每戶人口,和出勤工分分配的。於是炊煙爬滿了家家戶戶的院牆,逐漸地蔓延開來。餐桌上飄起魚肉的香氣,混合著米酒的清香,村頭不知是誰唱起歌仔戲伊咿呀呀的穿透了整個魚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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