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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次勞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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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復那年夏天,雨特別大,張維屯的大街上,水深沒膝蓋。小孩子用板子當船,用柳條子當船篙,在大街上擺來擺去。年頭多的泥草房也泡塌了不少。

  正是八月天,張維車站腳行頭兒任志忠奉日本人的命令,在腳行選三個勞工,到間島去修工事,他是個大煙鬼,對日本人的話照辦不誤。他選定了康利忠、王用賢、趙洪雲三個人。這幾個人連家都沒讓回,直接送到街東的小學去等着。同寅們給家裡捎信,讓家裡給送飯。

  那時的小學校只有幾間泥房,房東頭有一些楊樹榆樹。屋裡濕漉漉的。送去的人一進屋,坐在桌子、凳子上,手把着膝蓋,不許說話。送飯的人來了,放下飯就得走。

  只有兩天,人就聚齊了,總共有五十多人。這些人被押上了悶罐車,還上了封條,機頭來掛上后就開了。家屬和工友們聽着信,紛紛擁到車站,哭着喊着攆車。那個節骨眼,誰也沒尋思他們還能回來。康利忠的大孩子康有太才四五歲,攆着車哭,工友趙老兩把他抱起來,給買了根麻花,強哄着給送回家去。

  勞工走了不幾天,張維屯就傳來了小鬼子倒檯子的消息,鬼子和漢奸,逃的逃,亡的亡。車站上的日本鬼子頭兒大翟,連夜跑到綏化,警尉王樹雲、秦萬山,警士劉明閣,吳鐵民等人也紛紛往南跑去。後來,人們聽說日本頭子大翟在綏化鐵道北的飛機堡被大夥用石頭砸碎了腦袋,秦萬山和劉明閣夜裡跑到四方台北,還殺了個人,後來這幾個人都被鎮壓了。

  八·一五,光復了,日本鬼子無條件投降。打那以後,一列列的悶罐車,由蘇聯軍人押着日本鬼子從北往南去,那天中午,一列車停下后,車上的日本人下來到站台的井邊去打水,那排隊打水的日本人有男女老少,都由蘇聯軍人端槍押着。其中兩個日本兵乘人不備,撒腿就跑,兩個蘇聯軍人去攆,跑到張維屯東二里地左右的黑魚泡,打死了一個,抓住一個。活的背回死的在鐵道西,讓那個活着的挖了兩個坑,一個放進被打死的,一個讓他在坑邊,蘇聯軍人把他也槍斃后,就埋了。八○年張維修糧庫,挖出了這兩具屍體,刀環、皮帶、黃呢軍裝還沒爛呢。

  九月。一幫幫的人順着鐵道往北來了。說是日本鬼子垮台後,去的勞工全散了。張維屯去的那撥剛下車,日本鬼子全跑光了。勞工們一鬨而散,各奔家鄉。張維屯腳行去的三個人都回來了。趙洪雲差點病死在車上,王用賢在家躺了十多天,康利忠在哈爾濱姐姐家病了一個多月,好了后才回家。若是再早去幾天,說不定他們也就沒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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