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花是故鄉遼北的山上隨處可見的野花,我們叫它“野百合”或者“傘落花”,它開放的樣子的確很像一把張開的小傘。
初夏時節,山裡的綠草間就被這些火紅色的百合,粉白色的芍藥,紫色的石竹,還有潔白的玉竹等等野花競相點綴着。故鄉美麗的山是天賜的寶園,那裡有供鄉親們採擷不盡的山珍野味、奇花蕙草。春夏秋冬,歲歲年年,人們只要走進它的懷抱,就會有豐美的收穫。故鄉人世代靠山吃山。
小時候,我也經常上山,卻不記得自己曾經為家裡採過任何野菜野果之類,也不怎麼采那些好看的野花。我們小孩子上山只是玩,只是去尋找各種好吃的野草和小山果。憑這一點,我的童年要比哥哥們幸福的多,他們很小就隨着父親上山砍柴、為家裡采山貨了,諸如榛子、蘑菇、藥材什麼的。
父親不知道怎麼注意到我不像其他女孩子那樣喜歡養花種草的,他就常常在上山歸來時,為我采來大把大把的百合花。父親每次將百合花交到我手上的時候還要感嘆一句:咱家的閨女怎麼不喜歡花花草草呢?我沒有向父親強調,我不是不喜歡花草,只是不喜歡侍弄它們罷了。
我有四個哥哥,我出生以前母親已經夭折過兩個女兒。可想而知,我的出生給這個全是灰不溜秋男孩的家帶來了怎樣不同的鮮亮之氣。我享盡了父母兄長予我的嬌寵。也許正源於此,父母更希望我能具有女孩家應該具有的種種脂粉之氣吧。可是我偏偏生來不像女孩兒,不喜歡穿花衣裳,不學女紅,不喜侍花弄草。拒絕一切女性的碎瑣與麻煩。直到長大了的人生也是喜歡過簡單的日子,願與人交往坦坦蕩蕩。可能父母忽略了這一點,我的性格發展正是受了家裡男孩子多的影響啊。
雖然那時很小,也能懂父親為女兒着急的心思,每次從父親手裡接過那一大束火紅時,都會精心地把它們插在幾個瓶子里,讓那淡淡的馨香瀰漫於家里的各個房間。再把那些帶根的小傘載在房子西面的山坡上,常常澆水鋤草,直到它們像初采來時那樣燦燦爛爛的活。我能從中感覺得到那一朵朵盛開的花傘寄託着父親對女兒多麼深婉的情意!
到今年的五月,父親離開我們整整二十年了。這二十年來,每思念起父親,心海深處自然會浮生那一段段美麗的記憶,那是父親留給我的最珍貴的禮物。
幾乎當了大半輩子生產隊長的父親,無論是家裡隊上,做人做事都非常認真嚴厲,他的大公無私鄉里縣裡出名。就是這樣一位黑臉的父親他給予女兒的心卻是柔軟的。這份父愛,女兒還沒來得及報答,父親就永遠的去了。我只有祈求上天還我一個心愿:來生,讓我們還做父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