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親 母親說她舌頭痛,都好久吃不下東西了,每餐只能喝一點湯。我眼淚奪眶而出。我家三哥第二天就回老家了。
我老家鄉鎮上看不好母親的病,只能去縣裡,可母親坐不了車要走路去縣城,得走一整天,這時代,誰肯陪她走那麼遠的路?三哥在家裡呆了一個禮拜,天天給母親輸液也沒見好轉,他怕了,又擔念福州的工作,想把母親帶來福州看。母親舌頭下面長了些綠豆大小的黑疙瘩。我們也怕。家鄉的醫生都不好把握她的病症,我們也害怕母親得了什麼不治之症。母親七十幾歲了,和父親一起在偏遠的山村種了十幾畝田地,她是個非常好強的人,平時她倆有啥小病小痛從來不會在電話里給我們說的,怕我們擔心,這回的病她自己也不敢小視吧。我們都巴不得她趕快來福州。但是母親又丟不下家裡的農活,她怕父親一個人在家什麼都做不好。父親平素一個人在家時飯都不會煮,坐椅子上太久了站起來時都會摔倒,走路搖搖晃晃,能做什麼呢?母親又偏不願意讓父親也來。她自己也死活不肯來,電話費都用了我大幾十塊。
母親好不容易來了福州。我有兩年多沒看到她了。她更老了。她頭髮像枯萎的亂草,身體皮包骨頭的樣子,面色憔悴不堪。值得慶幸的是,走遍了福州大小醫院醫生都說她沒什麼大問題。我心頭是一塊石頭落了地。我打算讓母親在福州呆到明年三月等父親八十大壽時我們一起回去。那時我不想再出來打工了。我要留在家裡守候她們倆老。
母親剛來福州半月余我就來廣州了。
即使母親在福州的那半月之餘,我竟然也沒好好陪過母親一天,我甚至沒有親自煮過一餐飯給她吃。我心裡甚是不安。
來廣州的這些天,就經常聽到母親在福州鬧着要回老家去了。她在哪家玩,哪個就必須時刻守候她左右,生怕她一個人卷了包裹走了。她一個人目不識丁,又二三十年才來過福州一兩次,從福州回老家都要坐四十幾個小時的火車,到頭了還要轉兩三個小時的汽車,她又那麼暈車,誰敢讓她一個人回去?她每天念叨着家裡的穀子黃了沒人打,玉米黃了沒人搬,花生老了沒人挖,白露節到了又該弄油菜苗床了……她睡夢中也在嚷嚷着這些……她在大姐面前都哭了,說父親一個人在家摔到哪裡都沒人知道。我們其實也挂念父親,我們也不是不想讓她回去,可是她的舌頭還沒痊癒,回去了舌頭又痛了咋辦?再說我們誰也分不開身送她呀。她在電話里說我,如果不是我說中秋節要回去,她無論如何也不會來福州的。她說在大姐家不習慣,在二姐家呢,二姐天天和姐夫咬嘴皮子,她聽了心煩,在三哥家嗎,三哥和三嫂也不和,家裡又窮,她心痛,在我的出租屋吧,她又看不慣我老婆,說我老婆帶着一個孩子每月要用一兩千塊的生活費,全然不念我工作的艱辛,她是一天也不想在福州呆了。幸而母親還算聽我的話,我說我國慶之後馬上回福州,到時我送她回去。她這才安靜下來。
其實,我又騙母親了,我怎麼有可能送她回去呢?我好內疚!
母親一輩子好辛苦呀!父親不會管事,母親養大了我們六個姊妹,都七十幾了還如此操勞!
我為什麼這麼無能啊?!
老天爺啊,請多給我一些機會吧,我不怕苦不怕累,什麼都不怕,我好想為母親多盡一點孝道!
都是這狗日的錢把我害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