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結婚時,我們住在醫院分配的一棟平房裡,那是個十分幽靜且令人神往的小院兒。當時您如果來在我的家中,一定會感到空空如也十分寒酸。恰如小品中白雲、黑土所說,貧寒的家裡只有一樣家用電器——半導體。可是我們的小院兒卻是別有洞天,令周圍的朋友不得不刮目相看。特別是夏季來臨的時刻,那方寸之地內的月季、茉莉、米蘭常開不敗,葡萄藤兒爬滿了棚架為家中遮擋着驕陽,葡萄架下栽種的四季草莓,幾乎天天都在向來訪的人們展示着笑臉兒……。
最令我欣喜的是那幾隻自家養的大白鵝,它們身着雪白的外衣,昂起高貴的頭顱,每天悠哉游哉地在圈起的柵欄內散步好不清閑。如果你輕視了它的存在,那可就大錯特錯了。別看它們一幅憨態可掬的樣子,貌是對一切事物不理不睬,其實它們卻是看家望門兒的忠誠衛士。每當有生人靠近自己的防地,他們就大呼小叫地為主人報警,並把長長的頸項貼在地皮兒上悄悄向你靠攏。假如不小心被它擰在腿上可就慘了,輕則發青,重則掉皮兒……。在飼養它們的日子裡,為我們貧窮的生活帶來了無盡的樂趣兒。
記得是那年春天的時候,和鄰居家湊趣兒我們也買來了幾隻鵝畜。說句心裡話,她們小時候的形象真令人無法恭維,簡直就是童話故事裡所說的醜小鴨。毛茸茸的身子顏色淡黃,頭部的羽毛也不順暢,讓人不想多看一眼……。可是隨着時間的流逝,她們很快就出落成了漂亮的“大姑娘”。一個個像美麗的白雪公主,渾身上下沒有一絲雜毛,悠閑地在我們為它們修建的小水池中用喙梳理着潔白的衣妝。
鵝兒很能吃,聽老人講它是屬於大牲畜類的,不喜歡吃肉類的食品。我們就為它們割來嫩嫩的青草,或者把白菜幫兒剁碎,再拌上玉米面兒餵食。一到這時候,假做斯文的白鵝頓時露了原形,它們你爭我搶互不相讓,把潔白的外衣也弄得髒兮兮的,令人捧腹大笑。好在過後,它們很快就可以把羽毛清洗乾淨,又搖擺着肥胖的身軀,在小欄內悠然散步了。
愛人所在的醫院是精神病院,住院的患者很多,每天都有大量的殘羹剩飯白白扔掉。那天,他興沖沖地拎回來一桶剩飯菜,到進了鵝們的食盆。誰知那些大鵝看了一眼白白的米飯和裡面摻雜的肥肉片子,大聲地發出了抗議之聲,隨後集體絕食不屑一顧。我老公也是倔脾氣兒,吩咐我今天什麼也不喂,圈在牆角水也不讓它們喝。還狠狠地說“和我叫勁兒,沒門兒,看看是你們厲害還是我厲害”。
三伏天的太陽毒辣透頂,那些可憐的傢伙被饑渴折磨得不住哀嚎。我心軟了,想偷偷喂些食物,卻被細心的愛人發現了,他及時制止了我的舉動。
一天很快就過去了,當夕陽西下的時刻,我打開圈鵝的攔板,它們瘋子般地沖向食盆,不到五分鐘的時光,滿滿一盆肥肉米飯一掃而光,它們竟然忘記了自己的習性,屈服在飢餓面前。痴獃的我還沒緩過神來,身後傳來愛人得意的笑聲。從那以後,我的鵝們如濟癲和尚大開葷戒,不管多麼肥膩的飯菜,一率來者不拒,吃得興高采烈。由於營養豐厚,它們下出的鵝蛋個大,蛋黃兒油汪汪的十分好吃。每當提起這事兒,愛人都搖頭晃腦,說自己開創了歷史先河,創造了一個奇迹,氣得我連連捶打他的後背,責怪他是在造孽。時過境遷,如今搬進了高樓大廈,那曾經的小院兒和我心儀的白鵝,早已成了難忘的往事。只是在街心公園散步時,偶爾聽到那些孩童用稚嫩的童音背誦古詩,“鵝,鵝,鵝,曲項向天歌,白毛浮綠水,紅掌撥清波”時,我的腦海里才會浮現出當年的景象,有時甚至會悄然擦去眼角的淚花,只為那記憶深處的白色精靈。
記憶深處的白色精靈 標籤:青澀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