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伯伯走了,他以89歲的高齡在深秋的季節里安詳、靜穆、無牽無掛地走向了另一個世界,留給人們無限的悲戚和懷想。
楊伯伯無兒無女,但向他作最後告別的人們卻絡繹不絕,他們懷着悲痛、崇敬、景仰的心情紛紛向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敬上一柱香,祝他在通往極樂世界的路上一路走好。香煙裊裊,以悱惻的繚繞,述說著老人平凡而不平常的一生。
楊伯伯是上世紀60年代中期搬到我們村子居住的。那時,像我們這樣的晚輩都叫他楊伯伯。他年輕時參加土改工作,後來一直擔任基層幹部。雖然住在村子里卻不是生產隊的社員,老伴也不從事生產隊的勞動。他家只是村子里一戶有着幹部光環的“客居”住戶。但楊伯伯從不認為自己身上有與眾不同的地方而顯得清高,他極隨和,和村子上的住戶相處得融洽、和諧、友好。他不參加生產隊上的勞動,也不參與年終分紅,但生產隊上的莊稼長勢、收成、農民的收入他都放在心上。有時從外面勞動回村扛着一把鍬,他就像生產隊長一樣在田畈中走走看看,見到阡陌中的牛糞或撒落的農家肥料,就一點不落的鏟到田裡,不浪費一點肥料。那年代化肥是緊俏物資,憑指標供應,為了給生產隊多弄些化肥,他利用結示人多的優勢,為生產隊爭取了不少化肥指標。生產隊的糧食增產,有他做出的一份貢獻。
楊伯伯不僅關心生產隊的生產,還極關心村民的生活冷暖,堅持默默地做善事義舉。村前有口水塘,方便着村民的晨洗晚沐。那時,不像現在有條件用水泥在塘沿砌成一級級的台階,不論水漲水落,都能無防礙的洗濯,全憑着伸入水塘中的幾塊跳板濯洗,跳板是固定的,漲水時被淹着,水落後又吊得太高,極不方便。這些楊伯伯都看在心中,及時利用休息時間對跳板進行升降,對壞了的進行更換,年年如此,不厭其煩,從不要村民操心。
楊伯伯有一顆寬厚、仁慈的心。他是拿工資的,比村民手頭寬裕些,只要誰家有困難向他開口借錢,從不推辭,多時十元二十元,少則三元五元的借予,解決了不少村民的燃眉之急。有的特困戶年終想辦法還給他,他還問清楚別人是否有錢過年,確實難過年關的,惻隱之心頓生,堅持不要他們歸還。村子上人有什麼困難,他總是像自己家的事情一樣對待,出主意想辦法給予解決,幫困難戶度過難關。記得70年代初,哥哥得了急性闌尾炎,得到縣城醫院治療,母親急得直落淚,一時又沒有主意,楊伯伯得知信息后迅速趕到公社醫院,毫不猶豫地替父母作出轉院的決定,果斷地叫醫生拿來擔架,自己帶頭領着幾個村民將哥哥抬往車站,送往縣城醫院。到縣醫院后,住院費醫藥費都是他一手墊付的,在火燒眉毛的情況下,幫了我家的大忙。手術后,他又對父母說:你們家困難,兒子又做了手術,政府有這方面的救濟,我讓人幫打個報告,你們到公社批點救濟金下來,也能緩解家裡暫時的困難。父母照楊伯伯指導的方法去做,及時得到了政府的救濟金,確實緩解了家裡一時的困難。
楊伯伯60多歲退休了,退休后他仍不肯閑着,除種點菜園鍛煉身體外,仍一如既往地做善事義舉,並樂此不疲。後來,老伴先他而去,他一個人生活,但並不孤獨,儘管沒有兒女,但來關照他的人特別多。村民們念及他做的不計其數的好事善事,經常到他住處陪坐、陪聊,幫着做些洗衣、購物之類的事,但他總是婉言謝絕,說只要他能做的事情,就不必麻煩大家,盡量自己做。他堅持簡樸的生活方式,老來仍有些積蓄,除了幫助村子上的困難戶外,還多次給敬老院捐過款,少時幾百元,多時一千多元。他雖然自己也是個孤單的老人,卻時時憐恤敬老院的孤寡老人,說人生在世對可憐的人能幫就幫一把,這樣才對得住良心。
楊伯伯在我的記憶中一生都在做着好事善事,確實做到了關心他人比關心自己為重,他以海洋一樣寬廣的胸懷對人對事,從不計較個人的得失,至死都是這樣。
在最後送別向楊伯伯的時候,我想,人生的價值不一定在於他做了多大的官,創造了多少財富,也不一定在於他是否做過一件轟轟烈烈、驚天動地的事情,或許對一個善念一生的堅守,或許將高尚的品行自始至終浸潤在生活中,崇高的人生形象就自然而然地體現出來,這樣卑微就會變得高尚,渺小就會變得高大,平凡就會變得偉大。楊伯伯做到了這點,他的人生活出了閃光的價值。他逝去了,人們發自內心地懷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