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母親氣咻咻的跑來用一種憤恨的語氣告訴我:家對面卯樑上的果樹在昨夜風雨擊打下不堪重負夭折了,那是家裡唯一的一棵果樹。起初我還有些許懷疑,看似那麽粗壯的老樹杈怎這麽不堪一擊呢?我張皇的似挽救一個瀕危的生命一樣的奔向了這棵即將斷氣的樹,此情此景怎一個傷情了得?經過我仔細的打量與揣摩,這棵樹確是沒有希望,沒有未來了。我端詳着它彷彿再現着一位慈愛的靈魂的漸趨消逝一般,心間溢滿無限的沉重與敬仰。
曾童年的日月里,這棵果樹是供我們姊弟炫耀的的則材料,那時的我是特別的幸福,爸爸在左,媽媽在右,幸福在中間。這棵在歲月的剝蝕中歷顯滄勁衰老的果樹,每逢清明節候,在爸爸智慧的雙手的剪理下煥然一新,些許鄰里看后總是津津樂道,這又會成為村口東一榔頭西一榔頭的婦姑們閑談的一道靚麗的風景。
幸福是剎那傾的永恆,此後這道靚麗的風景便定格在我幼小的心靈上,彷彿是相框里一張泛黃的照片,清澈明晰的嵌在了我的心坎上。永遠的定格在了,永遠不在現生中出現了,從此那段屬於一家子的幸福便悄然的隱褪,直至永不復見。
一些東西的出現彷彿是上帝冥冥中的安排,家境日漸起色的時候,一個偉大的、厚實如山的靈魂在與病魔的幾年頑強抗爭中,解脫了,歸化了。他就是我心目中為我遮風擋雨的爸爸,他為這個家付出的太多了,現在的四個明亮的窯洞修建所需的方形石頭都是他曾一塊塊的用肩膀從溝里一步步走過曲曲折折的崖壁小道扛來的。每每瞥見外牆上那略帶青色的石頭,我的心總是一怔,彷彿石頭裡攜刻着他的名字、流動着他的血液一般的驚心觸目。我現在終於明白了,他曾撿起寬大的院子里一塊很小的石子都不扔去而是插在牆縫裡的緣故。家裡四十多畝的田壟在他的精心維護下,一片片棗樹如雨後的春筍使勁的撥節長高,每棵棗樹的生長形態未來都在他的謀慮中收到滿意的結果。仲秋里壓彎了枝條的棗子,沉甸甸的,紅通通的,滿樹的紅彷彿是他對樹兒的熱情一般的明朗,即使是乾旱的年月,我家的棗樹總是比別家的爭氣,碩果累累的,彷彿每一棵樹兒都曾受着他的汗水的滋潤。就這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勞作中,生活算是奔了小康,可是長年累月的繁重的勞作卻一天天的吞噬着他康健的體魄,雖然這種吞噬是細微的,不易覺察的。那年裡的冬末肚子疼痛他在炕頭摸爬打滾,這個堅強的、偉岸的父親第一次在難奈中掉下了眼淚,他患的是肝硬化腹水。接下來的幾年中,經常輾轉於各大醫院,有好多次是口裡噴涌着鮮紅鮮紅的血,臉色慘白,是鄰里的大伯背到村口,才坐車去醫院的。(憶至此,我的眼淚又此奪眶而出)我第一次感覺得到生命是如此的真實,如此的脆弱的小玩意兒,但我始終不會相信他會這麽快的離開了人世,因為他在我的心與目中一直是堅強的、有力量的。
近些年,這片果樹地日漸荒蕪,稀有人跡。可喜的是這棵果樹並沒有因主人的離去而頹廢,桶口粗的矮樹杈盡頭只有兩枝胳膊般細長的枝條延伸着它在我看來還算得上壯實的生命。
前段時間我在離家幾百里的縣城為高考後的何去何從奔波,母親在電話里還欣喜若狂的告訴我:“咱家那麼棵果樹結的特別稠,許多枝條都壓彎了,梢頭的些許果子已是紅臉臉的,要早點回來吃啊!”。等我迫不及待回到家時,還是遲了。看着母親傷心又惋惜的神情,我只是慰安到:這棵看似粗壯的樹兒的負擔太重了,那麼多的果子壓在它的梢頭呢!說著這話,些許辛酸無端奔上心頭。一個生命就這樣的退出自然的舞台,走向虛無,它的夭折彷彿與那個慈愛的靈魂的消逝有種宿命的相似,到底是甚麼地方相似,我說不清楚。我只能在黎明曙光初露的那一刻雙手合拾像一個虔誠的信徒一樣祈禱:願上帝保佑這些慈愛的靈魂們早日得着安息。
2010。08。10~08。12
寫完此文反覆翻閱幾次,發覺出人類文字的貧儉與語言的單調,這笨拙的文字始終無法全盤托出的吐露我緬懷的感恩的心,但願這樣惡劣的文詞不會給這些慈愛的靈魂抹上一把黑。我只祈求:慈愛的靈魂寬恕我的罪過,也但願更多的讀者們從惡劣的字縫裡窺探到我虔誠的心是多麼的熱愛這些慈愛的、純粹的、美麗的靈魂。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無法言說的傷痛,無可模說的悲情,爸爸,來世我願意再一次做你的寶貝兒子,你會答應我嗎?願全天父母身體健在,幸福安康。
2010。08。15繁星閃爍
果樹人生 標籤:人生不設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