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入春了,陽光明媚,宜昌遍山的油菜花也爛漫起來,倒懷念起故鄉的紫雲英來了!
紫雲英生長溫暖濕潤之地,我們的江漢平原該屬它的故鄉了!紫雲英於我的記憶里是叫“耮子”的,哪位浪漫的詩人把它搬到書本里,就叫紫雲英了!
紫雲英,和油菜花還有陌上桑,在童年的辭典里應該是見習的植物了,現在的富二代踏春的時候,往往還光顧油菜花,陌上桑,然,紫雲英卻已不多為見了!
我是不大樂意提“耮子”的,它們總關乎衣食維艱,不若桑椹和荸薺甜蜜的來着。但幼時候父母春上不倦的耕培,往日我終明白,有些事不關乎喜惡,自有它的道理!
冬日的魚米鄉里,也如北國的秋一樣荒涼,池塘在年前都清塘,稻田裡只剩枯黃的稻茬,許是嫌這景色不綠,於是趕着春前播下種子,於百花爛漫前,它先綠上了,算是春的見習和前瞻!
我所熟識的是“耮子”在綿延幾百畝的地里綠油油的沒有界限,鋪天蓋里,那樣平面又氣勢蓬勃的綠應該只有在江漢平原這樣的地才有,象一張平整的宣紙沒在油綠的畫彩里全浸了,再拿出來,整齊劃一。
散學的時候專走在田茛上,油綠的“耮子”嬌嬈的長開着,伸出它的粳手探到羊腸路上,隔靴搔癢!我們歡喜的荏下書包,三五成群的捕到它的懷抱,撒波。厚厚的靡靡的“耮子”象寬大無邊的地毯鋪在連綿濕潤的地里,就算在在它裡面跳,跑,躲,藏,翠綠的“耮子”地毯居然能保證衣褲不浸上泥土的水印!偷荸薺會被罵,摘桑椹有人管,在沒有的年月里這應該是放學后最好的消遣了。蛇還沒睡醒,夏蟲還沒出來,也沒有大人門來罵,就這樣安心的躺在上面聞着芳香和春土的氣息好好睡一覺,或者肆無忌憚的在上面打仗!
“耮子”是可以吃的。影響中我只吃過一回。那味道是在以後回味出來的!嫩嫩的脆過上海青,很清爽有甜的回味,比的過剛出的豌豆苗!張抗抗懷念兒時的野芹菜的時候,在城裡買溫室的芹菜,味道,大不如前。然而,她其實是幸福的,至少,還可以有芹菜。兒時的野菜,如野韭菜,雪裡紅,現在還在街市路面,然而,我們的“耮子”現在你吃不到了,很多人可能還沒吃到過。我是幸運過一回的,然而,也不悻,那一回確成決后的了!懷念也無以回味了!
上完小學,家裡就不種地了,其它田裡的“耮子”也沒有了,象隨着某個春天的離開一起遠走出逃了!
最後的記憶是油菜花們爛漫的時候,“耮子”也開出鮮艷紫紅的花,連同它的草本一樣承上啟下的鋪天蓋里,綠的地毯上再鋪上厚厚的鮮艷的花,沒心沒肺,華美但又不奢侈。
再後來,就沒有了。
今年春天來的時候,我想起它來了,去查它的祖譜,我才知道連綿的種它是因它是我國稻田最主要的綠色基肥,也為優等飼料,學名叫“紫雲英”,多麼浪漫的名字,不知愁滋味!
然而家鄉的人種它卻不以為意,它的生是為了它的死,厚厚的長,厚厚的開花,盡情的綻放,然後轟轟咧咧的死掉,腐爛成肥!我大抵也知道,和荸薺一樣種下去的,被踐踏的時候沒有人來罵我們的掌故了!
現在,“耮子”也不在沒心沒肺的瘋長,它也不在關乎衣食維艱了,它現在是浪漫的“紫雲英”了,然而,我再也難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