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年齡的增長,所有的浮躁都漸漸地沉澱了下來,才發現記憶裡面有很多東西都是如此的美好,只是,我已漸漸地背離了它們。不乞求找回那些曾經的美麗,因為我早就明白,過去的一切都已經過去,我們所能把握的只是那些觸手可及的現在,對於過去,只能偶爾梳理一下回憶而已。
我已經很少回到老家了,因為長大以後的我已經有了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妻,自己的女兒,心已經逐漸漂離。我工作在與老家一山之隔的小鎮,每次當我的目光翻越那座山口的時候,我都會做短暫的停頓,不過也就是停頓而已。常常看見有人行走在那些我曾經最最熟悉的山路上,他們的身後是拖得老長老長的夕陽。
在我的心裡,老家已經成了一種遙遠的所在,相對於我現在心裡對於自我的背離。因為這種遙遠,我再也回不到曾經兒時的單純。十年,是我逐漸背離老家的具體時間。
當我的人生年輪已經接近三十圈的時候,隨着永遠刮不幹凈的鬍鬚的瘋長,才發現,曾經的夢想已經離我越來越遠,我再也無法兌現年少時對自己的那些承諾,譬如,讓父母住上最好的房子,不再勞累,然他們挺起脊背在村裡悠閑地散步。多少年來,為了我,他們一直奔波着,勞累着,心力交瘁,對着所有的人低聲下氣。這種感覺一直是我我厭惡的,不幸的是,如今的我,早在不經意間習慣了這種生活方式,也就,理解了他們那些關於人生的哲學。
曾記得,年少的我是如何的輕狂,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眼睛里揉不得半點沙子,對工作兢兢業業,對事業苦苦追求。然而現在,所有的一切都已經逐漸退卻,直至化為無形。我想阻止這一切的發生,只不過我發現,我所想做的一切,不過是徒勞而已。
現在,我只想把過去的人生縮短,縮成須臾,這樣就會少了很多回憶,就不會這麼多年的碌碌無為而羞恥,也就不用在歲月對時間的剝蝕面前瑟瑟發抖。可是現實,讓我卻不得不一次又一次低下頭去。
曾經讀過余華的一篇文章,裡面有一句話讓記憶很深:“對文字的痴迷,對愛情的執着,以及對人類苦痛大徹大悟的憐憫是支撐我活下來的三大支柱。”曾經,我把這句話當做了自己的人生格言。可是,現實讓我看到的只有我們對金錢的追逐,對名利的嚮往。不過,這一切本無可厚非,因為我們每個人對自己的人生都有屬於自己的定位。在這個浮躁的時代,擁有一份自己的人生目標,不管他是否高尚,都比什麼目標都沒有,渾渾噩噩地活着要好得多。
放眼望去,每個人都沉迷在自己的世界里,無論麻將桌上的嘩嘩作響,還是酒桌上吆五喝六,一切都是如此的喧囂。我我想尋找一個安靜的角落,看到一群和我活得散淡的人。似乎我曾經看到過,又似乎,什麼都沒有看到。
在不同的時候,我看到了不同的生活狀況,於是,就有了重疊的不同的人生。
我知道,已經奔三的我們,永遠無法回到十八歲時的那種單純,再也不能像那時一樣放肆地奔跑,大聲的苦笑,因為這是一個特定的事實,有生理的原因,夜也有社會的原因。
在我的心裡,常常幻想着這樣一幅畫面:夕陽西下,我與妻相對而坐,恬靜的目光穿過陽台的玻璃,屋子裡有一絲微風拂過,風中帶着几絲野花的芬芳,陽光像煙塵一樣瀰漫著……
可以想象,我們的生活中有着無數這樣美好的瞬間,但是,我們沒有好好品味着一切,因因為生活,也因為我們早已逐漸浮躁的心。
透過陽關的縫隙,我看見了空氣中那些捻不斷的浮塵越來越多。
有一天,我走出校門,想到街上走走,出門不久,密密的雨滴就擠着落了下來。無奈之餘,和幾個行人躲在人家的房子的門廊里避雨。看着大滴的雨滴不停地落下,空氣中有着些許凄冷的味道。
迎面走來一個女子,三十來歲,面容平凡無奇,她的手,拉着一個梳着兩條小辮的女孩,看得出來,那是她的女兒,母女二人都關着頭。媽媽的口中喃喃地說:早知道今天要下雨,我早上就應該讓你把傘帶着,這樣也就不會把你的衣服淋濕了,其實都怪媽媽不好,不該到叔叔家打麻將,否則的話,我也能將傘帶着,孩子,你冷了吧?
她把女兒拉到胸前,我感覺她要把女兒抱進自己的身體裡面去,彷彿只有這樣,他的女兒才會感到溫暖似的,事實上,那已是四月天氣,她自己都穿得很少,而且她的肩膀和袖子都已經被雨水打濕了。
這時,身邊的一個老人招呼女子也進來和大家一起躲一下,女子搖了搖頭,說要趕回家給女兒做飯,這時,好心的主人借給了女子一把傘,女子道了謝,就拉着孩子走了,我把目光跟在她們的身後,發現了一個很奇怪的現象,女子打着傘,可是傘卻撐在女兒的頭上,她自己依舊淋着雨。
慢慢的,她走遠了,消失在我的視野之中。後來,雨中的人漸漸多了起來,每個人都打着傘,遠遠望去,這是一片傘的海洋。
雨停后,信步走回學校,很多雨水中的細節,都已慢慢被我遺忘。
辦公室里忙碌的同事們沒有注意到我的表情變化,自然,她們也不知道這一個人性的畫面。他們依舊在忙碌着,要麼埋頭勞作,要麼興高采烈地談論着房價、車市還有油價。
忽然間發現,我們生活的圈子在不經意間縮小了許多,小得只剩下我們自己。而我們的工作也模式化了許多,專業化了許多,我們逐漸成了機器上的一個零件,只在自己的範圍里轉動。
坐在座位上想了很久,卻找不到一個合適的機會,把自己的感動說出口。
辦公室的斜對面,是我的宿舍,每天聽着鬧鐘起床,那些曾經的豪言壯語,依舊隱隱約約在耳邊迴響。但是是那樣的模糊。因為我總是忙碌着,就連夜晚,我的大腦也得不到多少休息。
女兒漸漸長大了,他是我生活的重要主題,她和妻,是我生活的全部主題。
一直以來,我想為她寫一些文字,但是面對着一片空白的電腦,我卻不知道從何寫起,我所擁有的那些文字,根本不足以承載我對她的愛。就像世界上所有的父母親以後,找不到合適的文字來表達對兒女的愛。
這是我的迷茫,也是我的苦惱。一直沒有機會讓自己清閑下來,但是每天忙忙碌碌的我又在做些什麼呢?
對於生活,我有着太多的感觸。這一點,和很多人一樣。但是,今天,面對着對面的茫茫群上,我忽然產生了疑惑,哪兒才是我最終的歸宿,哪兒才有埋下我這身皮肉的冢?
一直在自己的內心裏面流浪,時光記錄著我們的足跡。回憶與嚮往。還有,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也許,茫茫群山之外的不可知的遠方,是我最終的歸宿,是我應該抵達的地方?
我不知道我的靈魂向著哪兒飄落,彷彿,那無根的浮萍。也許,十年前,我離開老家的時候,我就已經成了無根的浮萍。老家,只是我的一段回憶而已,一段不可磨滅的回憶。
我給孩子們講述着外面世界的美麗,從他們的眼中,我看出了渴望,當然,也有着些許的迷茫。
在老家,總有那麼一些人家,在堂屋的中間,寫着祖宗的名字。其實我知道,他們也不是這兒的土著,跟我的祖先一樣,從很遠的地方一路顛沛流離,才到達這個地圖上找不到的角落。不過,他們已經把這裡當做了自己的根。
我是不是和我那些祖先一樣,命運中早已註定了顛沛流離,早已註定奔波他鄉?
很多年來,面對着那些白紙一樣單純的孩子,我講述着而我的生活,我的閱歷,我的人生經驗,我以為,我讀懂了生活,現在我發現,在生活面前,我不過是一個幼兒園的孩童而已,對於這本大書,也許我永遠都無法讀完讀懂。
每次回到老家,看到村裡那些長者,臉上的皺紋鐫刻着時光的痕迹,從他們那滿足的眼神中,我猜想,回憶昔日的時光,興許是一件快樂的事吧!
日子仍舊在繼續,生命的里程永遠沒有終點,在一次又一次的輪迴之後,我們會發現,時光老人依舊用那年青的眼神注視着我們,眼神裡面,有着關切,有着欣慰,也有着些許的擔憂。
少年時代的餓風已經逐漸遠去,我們的臉頰觸摸到的,將是一個全新的季節,儘管我們對於過去有着太多的回憶,但是,時間永遠不會因為我們哪個人二停頓下來,我們只知道,許多年後,再回想起今天的一切的時候,我們的嘴角依舊會微微上揚。就像今天,我們回憶往事的時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