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年前,我10多歲,正是記事的年齡。30年來,記憶最深的恐怕就是吃。那是在冀南平原的農村,雖然是糧食主產區,但由於大鍋飯和農業科技水平低下,群眾的生產積極性和生產力水平較低,糧食產量和農民的生活水平都處在極低的水平。那時候,一家人辛辛苦苦下來,夏秋兩季分得的口糧少的只有3、5十斤,多的也只有7、8十斤。在“以糧為綱”的年代,生產隊零星分的蔬菜也少的可憐。所以,人們只能尋找一些東西充饑填飽肚子。在這種情況下,米糠、樹葉、野菜以及花生、棉花、紅薯軋油和加工澱粉后的下腳料就成了人們的“主食”。
記得上小學時,家裡的主食基本都是棉花籽軋油后的下腳料(我們叫它花籽餅)和少許玉米面蒸成的窩頭,長長的纖維讓人無法下咽,吃的多了大便不通,那是農村人把拉順暢的大便當成快樂事,還編了許多的故事。冬天天短,五、六點鐘上學時天還是黑的,也是小孩子睡得正香甜的時候。每天那個時候,母親就把我們從睡夢中叫醒,朦朧中穿上衣服,從連接土炕的火爐子(農村叫煤火,是用磚泥砌的土爐子)上拿起一個昨晚放上去的花籽餅窩頭,朦朧中走出了家門。這花籽餅窩頭經烘烤后,可能是把遺存在裡面的油脂加熱出來了,所以有一股香味,但是特別的硬,只能一點點的啃、慢慢的嚼。在嚴重缺油的時候,啃花籽餅窩頭成為我們小時候特別的享受。如果能啃上幾口玉米面窩頭就更是奢華了。在那時,我們的幸福的概念就是:白饅頭吃飽就太幸福了。
又過了幾年,生活仍然沒有改善,吃的主食只是在花籽餅窩頭和紅薯渣(就是紅薯扎出澱粉后的下腳料)窩頭之間輪換。記得到了七四或七五年的春夏之交,青黃不接的時候,人們連那些下腳料也沒有了,就用榆樹葉子拌點玉米面蒸熟后充饑,後來榆樹葉子吃光了,就吃柳樹葉子、楊樹葉子拌粗糧,不知是誰的發明,人們都習慣的稱這種食品為“苦累”,可能這個名稱也代表了當時農民的生存狀態吧。值得說的是,用柳樹、楊樹葉子做成的“苦累”,真的很苦,難以下咽。那時候,不但主食不夠,連蔬菜也很少。那時“以糧為綱”,生產隊只能留一點菜地,家裡分得的一點蔬菜根本不夠吃。所以下學后除了到地里撿柴火,就是找野菜。尤其是初冬季節,小麥剛剛長出,收秋時遺留在地理的星星點點的黃豆、黑豆也長出芽來,撿豆芽就成了我們改善生活的小插曲。
一晃30年過去了,我們的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30年前“白饅頭”、大魚大肉的“理想”生活變得平淡起來,在甜蜜的生活中人們又想到了“過苦日子”,那些困難時期“無奈食品”比如:窩頭、“苦累”、野菜又重上餐桌。只是內容大不一般,窩頭不僅是有小米麵、玉米面、豆面,做的色、香、味具佳,而且徹底不見了那些花籽餅、柳樹葉等苦成分,就連“苦累”也成了“希罕”食品。30年前的吃,苦中有苦,30年後的吃,苦中充滿着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