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的一天,天下着小雨,空氣中混雜着幾分空氣潮濕,做完功課的我突然注意到了牆上的那箇舊相框。儘管這個相框掛在牆上已經有好多年了,但是我以前從來沒有注意過它。那應該是個紅棗木相框,裡面有七八幅照片,這些照片都已經有些發黃了,也應該有些年代了。
我仔細看了看,發現這些都是我出生以前父母親的照片。父母親是1988年結婚,當時沒有先進的照相技術,相片全是三四寸大小的黑白照,這些照片隨着年代的久遠,也冷落到了牆角的相框里,再很少有人翻看過。出於好奇,我把相框從牆上拿下來仔細看。靜靜的看了一會兒,就問母親一些以前照相的問題,母親都不厭其煩的回答。看完之後,我準備把相框掛到原來的那個位置。突然心頭一震,“以前母親頭髮的怎麼這麼黑?還編成一個長辮子?跟現在完全不一樣”。
我再沒有問母親,把相框掛在原來的那個位置上,陷入深深的回憶之中。我只記得母親的頭髮很值錢,那幾年貨郎特別多。每當村裡來了貨郎,母親把她平日里梳掉的頭髮攢起來,換一些針針線線。頭髮是比較值錢的,母親可以用頭髮換好多東西。每當過端午節時,這些針針線線可就派上用場了。母親會做荷包,每當端午節來臨時,她便用這些針針線線做許多荷包,裡面裝上香草,每當我把荷包帶出去的時候,總有人誇洋。
小時候最愛吃雞蛋了,不過以前由於家中比較困難,雞蛋一般是拿到集上賣的,很少自己吃。到了冬閑的時候,在晚上七八點鐘,這時候睡覺還早,又沒有什麼事可干,父親座做在爐子旁邊,在茶壺裡給我們煮個雞蛋,當然肯定是為了疼我們吧。一個雞蛋對我弟兄來說怎麼也分不公平。這時候母親便輕輕的磕掉雞蛋皮,把雞蛋皮一層層的剝光,然後從頭上拔一根粗壯的頭髮,從中間均勻的切下,整齊美麗黃白相間的兩半便在母親手裡,但是母親從來都捨不得吃一口。其實這時候母親的頭髮應該已經白了吧。
我四五歲時是家中最困難的時候,小弟因得了一場大病,家中最值錢的黃牛也賣了。為了為了維持生計,父親常年在外打工,家中的三十多畝地由母親一個人耕種,由於年齡尚小,為了我們的安全,母親每次到地里幹活時總把我們鎖在家中。這時候我發現母親每天不但很疲憊而且頭髮也很亂,簡直就像個毛球一般,亂成一團。由於汗液加上分泌物,母親的頭髮梳起來很困難,每次梳的時候都掉很多,有一次我發現母親梳一次頭掉的頭髮幾乎就可以換一個床單或被套了。
由於農村觀念的緣故吧,我記憶中母親從未披過發,也未燙過頭,其實那幾年母親也並不老,也就剛過三十的人,這時候母親的頭髮已經很短了,不像剛結婚的那樣。
上中學了,有一天,我的頭髮也依稀的脫落,偶爾有幾根白髮,我慌忙問母親。母親說:“她聽人說那是血太熱了。”不知是否有科學道理。無意識中我抬頭看了看母親的頭髮,她已經滿頭布滿白髮了,這時候母親才三十五六,看着母親那種慈祥和藹的白,那種白像海浪一樣湧上我的心頭。我對母親說:“媽,你把頭髮染一下吧,花不了多少錢么”。母親說:“哎,染了就脫了,又會白的。”是的,染了就脫掉了,那是染的黑色,但是她的白髮永遠脫不掉。儘管母親的白髮經常脫在飯鍋里,有時候甚至會出現在饅頭中,但是我從未嫌棄過一回。我知道母親還未老,他才四十二三的人,但是他頭真的白了。唉!俗話說養兒能防老,但真的是這樣嗎?
後來生活稍微有了好轉,母親把頭髮染黑了些,有時候還對我說:“你看某某,她和我同歲,但是人家的頭髮很黑,人家看上去還很年輕”。我說:“媽,你的頭髮比他們年輕的要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