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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伯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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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伯父名叫閆大有,於上月23日下午不幸逝世,享年86歲。噩耗傳來,我和妻都十分悲痛。於25日從鄭返家,再看到伯父,已是身着壽衣,像睡著了一樣靜靜地躺在水晶棺里,面容安詳。此情此景,我只能滿含熱淚,燒紙祭奠,寄託哀思。當夜,按習俗我主動要求守靈。次日上午11時,我參加了為伯父送葬下棺、與早逝27年的大娘合葬的全過程,並於27日燒過一期紙后才返鄭。伯父雖然永遠離開了,但他的音容笑貌仍時時浮現在我的眼前,揮之不去,令人追思……

  伯父生前性情溫和,豁達,勤勞,節儉,與人為善,是個遠近聞名的苦命人、實誠人、大好人。

  說他是“苦命人”,是因為曾祖父曾祖母從“東鄉”安徽省臨泉縣宋集,因生活所迫,於上世紀20年代中期,帶領爺爺奶奶和二爺二奶,一家6口人一路逃荒要飯,顛沛流離,幾經周折,最後才落戶到今天的河南省平輿縣朱氏橋村,給地主李本周當佃戶,以種田和扛長工打短工為生。伯父,出生在舊社會軍閥混戰兵荒馬亂的1929年——那個衣不遮體食不飽腹艱辛苦難的歲月。據奶奶生前講,作為閆家的長子出世,給全家人帶來了生活的希冀,並寄予厚望,給他起名時就寓意今後全家“大有”,豐衣足食,財興人旺,盼望着從此過上幸福美滿的日子。可是,伯父自出生直到20歲祖國解放,沒讀過一天書,他的童年青少年是在吃糠咽菜、躲壯丁、扛長工打短工的水深火熱中掙扎過來的,15歲就失去了因瘟疫而殉命的父親和祖父祖母,從此,與患有間歇性精神病的38歲母親及9歲弟弟0歲妹妹相依為命,過早的挑起了家庭的重任。

  即使是進入新社會以來,由於家窮,直到28歲才倒插門和剛離婚的大娘結婚。還沒過上幾年"人民公社是天堂”的好日子,又遭遇三年自然災害,在長女4歲長子1歲時噩運降臨,在給生產隊抗旱乾活時不慎摔壞了腰部,不是治療及時差一點兒要了命,經長期休養雖痊癒,但以後再也不能幹重活。到了58歲時,因長期患哮喘病的大娘又於1987年突然早逝,給伯父又一次沉重打擊,這時次子剛剛結婚,小幺才13歲,他不得不含辛茹苦供小兒子繼續讀書過日子。後來,為了過上幸福生活,次子小幺都離鄉背井,移民新疆克拉瑪依市生產建設兵團。他為了給他們帶孩子,也是出於想念,才兩次赴疆共7年左右,由於越近晚年越想葉落歸根,怕埋骨邊陲,所以於上世紀末返家,隨長子至終老,孤獨後半生。

  說他是“實誠人”、“大好人”,是因為伯父的一生忠厚老實,熱愛集體,熱愛勞動,講誠信,為人和善正直,品德高尚。過人民公社大集體生活時,他正值青壯年,為生產隊幹活捨得下力氣。即使因公受傷十幾年,也不依賴集體,憑着自己的堅強毅力和微薄的經濟收入來療傷,從來不向國家、向集體無故地要這要那,躺在功勞薄上,讓公家給養起來,甚至 連個工傷殘疾都沒申請過,而是自認倒霉,有困難自己克服。在那連飯都吃不飽的特殊年代里,他的命之所以能保着,並能挺過來,聽我父親講,是全靠他當時在生產大隊當幹部,方便點,有門道,患難見真情。手足之情促使他不遺餘力地給伯父無數次跑資金、跑省人民醫院治療、跑生活費、長期當陪護,當伯父家的精神支柱,因為伯父當時躺在床上無能為力,大娘既要照顧幼小的兒女,還要守護伯父,且婦道人家遇大事懵了,不知所措,責任義不容辭地落到了父親的雙肩上。我記憶中小時看到伯父腰間總是掛個橡皮壺,感到很稀罕,後來才得知是伯父的泌尿系統出了問題,在當時醫學還不先進的情況下,不得已而為之,可見那些年伯父的日子是多麼艱難啊!

  到了上世紀七十年代,伯父的傷勢雖好了,但不能幹重活,生產隊就照顧他看莊稼、看場、當瓜匠,掙工分養活家人。每年種瓜時節,無論春來夏往,還是秋至收穫季節,他都沒明沒夜地守護在瓜園裡,以庵棚為家,對集體負責,公而忘私。他種的西瓜又大又甜,除供社員們夏季消渴外,還被生產隊銷往外地換錢花,連年增加了集體收入。記得我上小學時有一年暑假瓜將熟時,嘴饞了,經不住本村的兩個小夥伴的再三慫恿,壯膽到伯父的瓜園要瓜吃。伯父見到我沒有嚴厲的批評,而是循循善誘地說:“孩子,我雖種瓜,但不是自家的,不能隨便摘,你們想吃可以,等到長熟集體分瓜時再來,我把我家那份兒拿給你們吃好嗎?”聽了伯父的一席話,我羞得滿臉通紅,此事讓我懂得了什麼是“公”,什麼是“私”,後來我不但沒抱怨,還十分感謝他教育我做人的道理,從而也了解到他實誠、正直的品格。

  晚年的伯父手腳利索,無憂無慮,心量寬,很少生病吃藥,除颳風下雨外,他一年四季總是往田野里跑,往人多的地方去跟着熱鬧,愛說愛笑,整天樂呵呵的。地里有活就干,家裡有忙就幫,一天到晚,總是閑不住。平時牙口好,吃五穀雜糧,喜素食;穿着不講究,日子過得很節儉,生活完全自理,不愛麻煩人。可能是年輕時遭過大難,老來必有後福,晚年他從來沒住過醫院,即使是到了臨終前半年有病,也只是在本村委順青私人診所看過幾次。80多歲還經常步行到8里開外的黃樓鎮趕集、聽戲。我父親雖比他小6歲,但身體遠不如他,50多歲就得高血壓病,不到70歲就患冠心病,心衰3級,後來又增添膽結石、糖尿病,整天病魔纏身,所以,幾乎每年必住院治療一次,平時在家全靠吃藥維持生命,腿不能走遠路。每逢老弟兄倆想念見面,總是大伯經常步行一里多路來我家看父親,而父親只是到了伯父最後臨終前才去看他,還得有人幫助。我每年回老家帶禮物來看他,他總是顯得非常高興,只見紅光滿面,身材硬朗,不胖不瘦,精神矍鑠,自信能活百歲,晚輩們都期盼他長壽如願, 我女兒還兩次給他照合影留念,然後傳到網上親戚群里共享。我想,他之所以能健康高壽,平平淡淡、快快樂樂過日子,不愛操心費神、堅持活動愛勞動是其秘訣吧!

  我離鄉外出工作已30多年,遺憾的是,僅在2006年接他到駐我的家中住過一周時間,還是我回家接父親住院看病期間。一來是他從來沒到過我家,作為晚輩想讓他到城市走一走,看一看新面貌,享享福;二來也趁機到醫院陪護父親一下,老弟兄們在一起多說說話。這次邀請他很高興,可只在醫院待兩次,對藥味聞不習慣,白天除吃飯外,大部分時間還是到城郊野外溜達(因我當時居住地離西郊近),晚上得空和我們天南海北敘家常,總有說不完的話。由於我們夫妻既要上班,還要到市中心醫院陪護父親,所以,對他照顧很不夠,只是妻盡量給他做可口的飯菜,還給買了一條男褲讓他穿上高興,但是僅僅幾天,也可能看我們天天太忙,不想多添麻煩,他總嚷嚷城裡太講究,車多人多,生活不習慣,沒等我父親出院,他就迫切要求回家。經和大堂弟商量,最後由妻買好汽車票和禮物把他送回。回家后他逢人便誇,高興不已。

  今年春節前臘月25日我們全家4口又回去看他,今非昔比,已是骨瘦嶙峋,面容憔悴,白色的口罩髒兮兮的,妻趕緊給他換個新的戴上。這次雖顯病態,但精神尚好,慈眉善目,思維清晰,慢聲細語和我又敘一小時家常,特別提及他僅回東鄉老家兩次,過去咱一家逃荒要飯來6口人,現在已發展成兩家兒孫滿堂幾十口子人,由此可見,思鄉之情和幸福感油然而生。還念叨我們對他孝順,總是帶禮物抽空看他,而他卻沒給過我們任何財物回禮,我說這是晚輩應該做的,當邀請他再去我鄭州新家時,他說等病好了春暖花開再說。沒想到,這次見面,竟然和大伯陰陽兩相隔,從此訣別了!

  伯父走時雖然有點糊塗、有點匆忙,但是,走的很安詳、很幸福、沒受罪,也算壽終正寢。走的時間正是清明之前,春暖花開,農閑季節,晴朗天氣。訃告傳出,三天內天南地北的親人們都紛紛回來奔喪:當日次侄次孫迅速趕回;次子偕愛女和小幺首先第一時間乘機,從新疆轉鄭州乘外甥留成的專車和長孫從上海次日趕到家;女兒女婿、另外的3個侄子2個侄女分別從廣東、雲南、北京、鄭州等地次日或第三日乘火車汽車趕回;連就不見面東鄉臨泉宋集73歲的姑表弟爺倆也趕來了……

  伯父的喪事操辦得既隆重又簡樸。按照當地習俗,出殯那天,三里五村的親朋好友及鄉鄰200多人,都來弔唁祭奠,抬棺送葬。一杴杴黃土掩埋棺木,一面面花圈環繞墳塋,一聲聲哭泣撕心裂肺,一匝匝陰鈔紙錢焚燒成一堆堆灰燼,就像伯父的靈魂化作一縷縷青煙扶搖直上九天,永久地奔向極樂世界!此時此刻,撫今追昔,長輩永逝,我再也控制不住感情的閘門,悲痛而思念的淚水奪眶而出……

  伯父,您一路走好,安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