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哽咽着打來電話,泣不成聲,說外婆去世了,緊握電話,想着世界上那個最親最疼我的人永遠地離開了,不由自主潸然淚下。
母親年輕的時候,在遠離城市的一家繅絲廠工作,每天起早貪黑,又要照顧我和弟弟,分外辛苦,於是,外婆便成了母親的幫手。那時的外婆,已是五十開外的老人。
外婆是從舊社會一路走過來的,生活和習慣上還保留着傳統的一些習俗。她總是挽着舊式的髮髻,穿着舊式斜扣的襟衣,腿上一圈一圈緊緊地纏着像繃帶似的綁帶,印象最深的還是她的那雙小腳,不足三四寸長的樣子。可別看她的腳小,走起路來卻健步如飛。她說,這是走山路時練就的功夫。
外婆從未進過學堂,目不識丁,但心地善良,對生命十分敬畏。我小時候很調皮,完全沒有女孩子的溫柔安靜,暑假裡常跟着村裡的男孩們滿田地里追蝴蝶、趕蜻蜒,外婆不放心總是顫悠悠地跟在我後面,嘴裡還不停地念叨,“慢點跑,真是糟命呀,造孽呀!”
外婆喜歡喝酒,而且是偷偷地喝。父親知道外婆喜歡喝酒,每每吃飯的時候總不忘給外婆倒上一盅,外婆彷彿很害羞,謙讓着不喝,背過父親的面,趁着沒人注意,猛一口喝下去,不忘咂吧咂吧幾下,似乎還在回味那美妙的滋味,很滿足的樣子。
外婆的手不大,長滿了粗繭,但卻分外靈巧,能做一手好的針線,最擅長的莫過於縫百家衣。那些一小塊不起眼的布料,經過外婆的手,魔法般地拼湊在一起,就變成了一件五彩斑斕的百家衣。那衣服也許是因了外婆的緣故,穿起來也真的溫暖許多,陪伴我度過一個個寒冷的冬天。
和外婆在一起最值得留戀和回憶的是,冬日的夜裡,豬進圈、雞上架后,外婆便掩了門摟着我坐在爐火旁,繪聲繪色地講些古靈精怪的故事。那些故事多是因果報應、道德教化很濃並帶有地方特色的神仙鬼怪的故事,也有對愛情忠貞不渝的傳說,似乎永遠也講不完、聽不膩,我只覺得故事美極了。
外婆真的去了,她永遠地閉上眼睛十分安詳地去了,去了她常常講起那個鮮花盛開的極樂世界。
外婆啊,一路走好。擦乾眼淚,我在心裡默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