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外婆過個年

　　2012，我沒看春晚。我想陪外婆說說話，我想陪外婆過個年。

　　真的想你，我的外婆！一年了，也就是在清明節那天去看過你一次，似曾落下幾滴淚水的。。。。而我卻是離你如此的近，近到僅僅一里之遙。記得幾天前，大表姐夫來店裡幫忙，午飯時一起喝點小酒，他說今年過年岳父岳母（去平頂山表嫂所在的醫院養病）不在家，他要來給奶奶燒紙錢，並請奶奶回家過年。我的心裡就暖暖的，我徑直拉表姐夫的手，我感覺到親情的無尚力量，流了淚。

　　但凡做人，無時不為慾念所包圍，我是絕不例外的。也就在今年的農資（農藥，化肥，種子。）生意剛剛結束，我就打算過年不再做煙花生意了。而是痛痛快快的玩一冬，可臨了沒能止得住，仍是進了一屋子貨，結果弄得這一段焦頭爛額的忙碌。虧着媽媽每頓早早送飯過來，才使得不至於餓了肚子。媽媽的飯菜日日翻新，我便感知到老人家的執着和滿足，甚至領悟到她的仍能為兒女分擔的開心和快樂。前天下雪，我開車往返兩趟縣城進貨，接過媽媽六七次電話，每一次都是那句話：“你咋還不來吃呀？飯在鍋里，馬上都涼了！”後來我到家，媽媽已在等我，她提了飯盒，就站在俺的門市口。這讓我冷不丁就想起我的外婆來，那一年也是個十冬臘月天，起大風。七十多歲的外婆去學校尋我，老人家不識字，又怕誤我上課，就在學校的大門口等呀等。後來也是遇的巧，正好我的班主任路過，問明原因，才喊我出來。我大老遠看到我的外婆，她迎了風，羸弱的身子骨，正被一把黑黑的手杖勉強支撐着。見我過來，外婆一臉笑，開口就問我冷不冷，要不要再給我添衣裳來。我鼻子一酸，想哭！外婆一個勁說我傻。她解開懷，打內衣口袋裡摸索出兩張嶄新的十元票子，一把塞到我手裡。“回吧，別誤了課！”我回，一直到教室門口，扭頭看外婆，老人家依舊是迎了風，老藍布頭巾下的幾縷白髮瑟瑟的抖。。。。。

　　昨天下午，也就是大年二十九，一直到四點，仍是忙。表姐夫來了，電動車，因了舊俗（紙籃子不入外戶），隔個路等我。妻子正忙，知道我與外婆的感情之深，隨手拿上大盤炮，催我快走。我卻不走，示意表姐夫和我一起去媽媽家，我要另備祭品，況且是媽媽早已籌備好的。這其間還有一個不易言表的心結，就是每年的春節和清明，媽媽最希望看到的就是我能老早向她催要送給外婆的祭品。這次卻不同了，媽媽堅持要隨我們一起下地，她說外婆家今年沒人，她要親自下地請外婆回家過年。但凡是因了表姐夫的緣故吧，父親也要去，媽媽就很快收拾好一應祭品，出發了。

　　外婆的墓地，曾經多少次來過，每一次都是極為相同的心結：思親，難過，流淚。。。。唯獨這一次，卻是以我的媽媽為主導了。撥火棍隨手就能找的到的，媽媽蹲下身，拿棍子在外婆的墓地虔誠的劃了個圈。我蹲在媽媽身邊，依照媽媽劃過的印記，擺上祭品。黃表紙燃燒的光焰暖暖的，鞭炮響起來，那是父親和表姐夫的作為，在我卻是如此的渺遠，而媽媽的聲音卻能直擊耳膜：“媽，達，（父親，豫東方言）過年了，小心恁的錢，尤其是達，活着時就愛發錢！”媽媽的聲音哽咽，我也流淚——這該是媽媽人生當中一段沉積已久的記億吧，一旦觸及並復活，入成文字，怕是千字萬字難訴其細微。好在我人近中年，太多的風雨歷程讓淡定不在成為被動，只是更為直接的曉得了外婆當年日子的苦。聽媽媽說，舊社會的外公是犯大煙癮的，平生就兩大嗜好：煙槍和金錢。我的外婆就是在這種生活大背景下一天天熬過來的，但她仍是靠了辛勤和倔強活着並作為。在一次次痛失愛子的強勁精神打壓下，最終還是保住了我的舅舅和媽媽，促使生命之火得以延續！

　　“回吧，我噙了淚水，輕聲提醒媽媽。”“嗯，回，知道你忙。”媽媽極快的拿袖口蘸乾眼淚，站起身，見我流淚，只一句話：“哎，你姥姥活到現在多好！”是呀，外婆活到現在多好，這句話以及由此所派生出的念想不再是希望，而是多少次睡夢中的真實。我想念外婆，老人家就到我的夢中來。溫馨，甜蜜間或是無休止的嘮叨，但她仍以她的辛勤能幹和從不甘於人后的倔強個性自居，這該是一筆財富，已被後來者很好的珍藏並應用。

　　已是凌晨三點，窗外有零星鞭炮的大音傳來。我陪外婆過年，也只能來網上嘮叨以上的文字，苦於陰陽兩隔，我是在暖暖的空調開放的小屋裡打字，而我的外婆卻只能在一里之外的寒冬曠野里棲身。我不好受，好在我又是欣慰的，就像媽媽忙天時為我日日送飯的快樂和滿足，而作為媽媽的媽媽，我的外婆，又何嘗不是希望我們過得在好一些。記得外婆臨終時是閉不上眼的，她最牽挂我們。

　　親愛的外婆，我要給恁和孩子們做年夜飯了，真想陪你一如既往的嘮叨。

　　祝外婆新年快樂！

　　（二零一二年正月初一寫於清茶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