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她的相識,是在我讀小學的時候。
她就是——凱坪河,一條曾從我夢中流淌過的河。
我家世居在半山腰上,說是山腰,其實山勢一點也不陡峭。從我家門前向遠處望,一所小學坐落在一個天然的盆地里,小學西面環山,前面是一塊巨大的田壩。當地人稱之為壠,便有了另一個稱呼——地壠。盆地中間有條並不起眼的小河,小河順寨流淌着,擺弄着“S”型蜿蜒着穿過田壩,向對門山腳流去。山勢把村民們分佈在不同位置:有的寨子沿河而居,有的在山腳,有的在半山,也有的在山頂。
對門山很高大,也很陡峭。小時候聽爺爺說,山的後面是一條大河。我們這條小河的水就是流向大河去的。我很好奇,也很嚮往,那條河便在我的心中產生起無限遐想。
第一次親近她,依稀記得是在我小學時的一次春遊。
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老師為了讓我們親近自然,感受春日的美好,便帶領全班同學準備去凱坪河遊玩。我們這群可愛的孩子,對於玩,自然是最愛的。而對於我來說,更是欣喜不已,因為我可以親眼見到山那邊的風景,山那邊的凱坪河。我們一個個把乾糧裝得滿滿,向凱坪河進發了。
學校後面有一條路通往凱坪河,但並不太好走,我們只得走走停停。陽光曬在臉上,暖暖的,油菜花的味道將小路一直瀰漫著,蜜蜂也跟着我們一同前往。
時過中午,太陽有些強烈。同學們都有些體力不支,個個懶洋洋地耷拉着腦袋,埋怨自己背的乾糧太多。老師說:“同學們,再加一把油,爬過這座嶺,翻過那座山,就可以看到凱坪河了”。我一個勁兒的往前沖,非要在大家之前見一見這讓我神往的河。
“到了,我看到了!我看到凱坪河了。”我激動得跳起來。我顧不上後面的一群人,欣喜若狂的奔下山去,一口氣便跑到了河邊。我真想縱身一躍下去,可是,不識水性的我,還是遠觀而不能近親之。
凱坪河順着山勢靜靜地流淌着。河水清澈見底,魚兒在水中嬉戲,水草擺動着身姿,在向我招手。我靜靜地站在岸邊,欣賞這嫵媚動人的凱坪河。她,沒有長江的兇險,也沒有黃河的奔騰。她就是她——一條靜靜流淌的河流。我心想凱坪河她也不願意與這些大江大河比較。因為,不管大江大河,小河小溪,他們最終的流向還是大海。不是有句話:海納百川,有容乃大。我想的確是這樣的。
在河的兩岸並沒有看到漁人的家,只有幾艘停靠在岸的小船。船篙上,幾隻鸕鶿在梳理着身上的羽毛,不時伸縮着腦袋,大概是剛下水捕過魚吧。漁人躺在用竹篾編織的船篷里悠閑的抽着旱煙,不時也吆喝幾聲,大概是在呼喚他的幫手,叫它們不要游遠吧。
生活在這裡的人們,捕魚對他們來說,僅僅是種田勞動之餘,一種業餘性的、休閑性的勞動。在這樣的農村,農民捕魚主要的目的不是為了賺錢,在一般情況下,是家裡來了客人,主人為了表示熱情,會搖着船,帶上鸕鶿,去捕幾條魚來招待客人,圖個新鮮。就像在自個的雞窩裡抓一隻雞,菜園裡拔幾個蘿蔔,一切都是自個生產的,既方便,又新鮮,屬於純天然的綠色食品。
我們一群人找到一塊平整的空地,鋪開被單,架起鍋來,開始張羅野炊的事情。男同學干體力活,女同學洗洗菜,各自忙了起來。在井然有序的安排下,一頓豐盛的野外盛宴就此開鑼。
吃罷午餐,在老師的帶領下做了很多遊戲。不知不覺,太陽又快翻過山去。我們只得與凱坪河依依不捨的說再見。
而與她再次相見,時隔十多年。
國慶節的這段時間,由於各種原因,一直苦於沒有好好出去走走。心裡總有一份牽挂,一份奢望。為了緩解這樣緊張的情緒,便搭着小姨的車,再一次來到闊別十多年的凱坪河。
車子從縣城出發,經過許多坑坑窪窪的道路,終於駛進了凱坪河地界。我們一行人帶着漁具,像是出征的戰士般神勇,心裡想,一定要凱旋,一定要滿載而歸。
其實,釣魚對於我這個急性子的人來說,是件痛苦的事情。一下車,我便朝着沒人的地方躲避,因為我不想為了釣魚而釣魚。妹妹說要去水壩邊走走,我牽着妹妹的手,領着她走在河岸邊。看着路旁的野花,對我說:“哥哥,你看,花兒真漂亮!”我於是心想,給她做一個花環吧。便叫她自己去采了許多雛菊和野棉花。野棉花真是漂亮,五瓣花瓣,黃色花蕊。我們采了很多很多,我小心翼翼的為她編織着花環。心想,要是傻妞兒帶上准一個字,美。
說是來釣魚,如不親自體驗一下釣魚,那算是白來了。可惜工具帶的不夠,我只得用漏網,找了一個僻靜的地方坐下,把漏網放下去,漫不經心地等待魚兒自投羅網。
“咦,哥哥,魚兒?,快看,魚兒。”妹妹尖叫起來。
我一看,魚兒不知什麼時候游到了漏網裡,我輕輕將漏網提起。兩三條極小的魚兒無力的躺在網上,掙扎着,使勁掙扎着。妹妹拿來一個罐子,我們將魚兒放在罐子里。繼續把網放在河裡,等待下一條自投羅網的魚兒。
就這樣,輕輕鬆鬆釣了幾十條。水壩開始蓄水發電,河水開始上漲,這時的秋雨,也在不經意間下了起來。
妹妹說:“哥哥,魚兒離開了媽媽,是不是很可憐呀?魚媽媽現在是不是很着急它的孩子?”我望着妹妹稚嫩的雙眼發出的疑問說:“那我們該怎麼辦呢?”
“讓魚兒回去,回到媽媽身邊去。”妹妹笑着對我說。
“是的,我們應該讓她回去,回到魚媽媽身邊,這樣它們就不會再分開了。”
說完,我把罐子遞給妹妹,她高興地將罐子倒立過來,魚兒們被放回了河裡。而我,似乎也明白了。每一個生命的個體,都存於世間,它們同樣有生存的權利,我們不能隨意剝奪。
妹妹向我笑了,我也向她笑了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