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已經三年了。
我背負行囊走向遠方的時候,你沒有為我送行,只有一季瀰漫的雪花兒向我狂亂地揮着手。我難以承受對未知方向的迷惘,一仰臉,淚水便滾了下來……
我走了,一隻孤獨的駱駝拖着枯瘦的思念,去尋找自己的夢想。
冷冽的寒風在身後無休止地吼叫着!
母親,還記得那個冰天雪地的冬天嗎?還記得那個女孩嗎?就是那個一際齊耳短髮的女孩,笑時有兩個酒窩窩……那一年的冬天,我壓抑的心含蓄地接受了她真誠的相約,把你給我做的臘梅一樣潔白的帆船兒送給了她。你知道后,夜裡失眠了,輾轉反側的聲音伴隨着長長的嘆息將我無數次從夢中驚醒。為什麼我沒有感受到你那顆焦灼的心呢?
我終於明白自己稚嫩的肩膀還承受不了那份沉甸甸的心事。那天,她含着淚水將帆船兒慌亂地塞給了我,便走了。
母親,這隻船兒沒有避風港。
一葉小舟在一抹相思的小河裡消失了傳說,你又用不言而喻的眼光催我上路。我走的時候,你沒有為我送行,只有一句話:“好男兒……”母親,我知道,你一定躲在那間褪了色的小屋裡孤獨地凝望着我漸走漸遠的背影無聲地流淚。
我不想再講了,一如不想再觸及那份苦苦澀澀的美麗。
冬天的時候總要下雪。
母親,離開你的第一年,我經受了人生的第一次磨難。在小學我被老師誇得出神的大腦失去了往日的風采,幾個可憐的數字拼湊出校長鐵青的面孔,一張勒令退學的通知單就捧在我的面前。校長冷竣的眼光里隱含一種嘲諷,一種對我試作努力結果的殘酷否定。
我佇立在靜寂、空曠的茫茫雪野,越來越大的風雪沒有了昨日熟悉的溫柔,向我劈頭蓋臉地吹打過來,我如一尊殭屍般的雪人任風雪肆虐着,一群灰鴿子凄厲地鳴叫着,箭一般沖向灰濛濛的天空。
母親,你知道嗎?這場風雪殘酷地瀰漫了我整整一個冬季。可它的狂亂又怎能遮住你陽光般的微笑在我寒冷的心頭燃燒一種強烈的信念呢?
遠處,一隻練翅的鳥兒從死樣灰色的天空中墜了下來。
星期日,雪大得出奇,片片絮雪像扯破的木棉花一樣飄了下來。我含着淚水去找校長,剛走到門口,溫暖的辦公室里飄出一句冰冷的話:“在外邊等着。”我木然地站在狂亂的風雪中。一抬頭,樹上幾隻小鳥安逸地躲在母親的懷抱中,露出小腦袋驚奇地看着飄飄而下的雪花兒。鳥有一個巢,人有一個家。我呢?母親,你想過嗎?
或許我在風雪中站了4個多小時的虔誠感動了校長,他走的時候甩給我一句話“留校察看一年”。天便黑了下來。
回到寢室,因為是星期天,別的同學都回家了。我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獃滯的眼光凝望着無邊的夜色,身子像一片被撕碎的紙片打着旋跌進深深的谷底,有一種刺骨的寒冷透過心頭……
母親,這個時候我總會想起你,想起夏日你帶我去田間勞作的情景,那時候,驕炙的陽光的無情的。你卻將那頂大斗笠罩在我的頭上,給我一身的蔭涼。你默默地承受着太陽所給你的煎熬,爬滿皺紋的額上流出了汗水,大顆大顆的汗珠漫過了我幼小的心。母親呵,你不經意表現出來的愛,不可磨滅地影響了我一生。每每想起,多少難以承受的苦難、無奈總被記憶中剎時的涼爽衝散得無影無蹤。
半夜,我不知道是被凍醒了,還是想起了臨行前,你的那句話“好男兒失志氣不餒”。母親,我頓時感到熱血一個勁的往上涌,我終於明白這句話的含意,我終於知道你不為我送行的原因。鳥有一個巢,可它長大后一定要靠自己去飛翔,在風霜雪雨交織的天空下練出成熟的雙翼。人有一個家,他怎能不去用生命的激情尋找自己完整的天空,無論他選擇了幸福還是苦難。母親,你說是嗎?
我抹一把眼淚水,握起筆……
雪,不知什麼時候停了。
母親,又到了冬季了。這是離開你的第三個冬季吧?今年,我有一個好收成。學習成績已經趕上去了,第一篇處女作《走出籬笆牆》變成了羞澀的鉛字,還捧回一個紅本本。校長和善地和我談了一個下午……
母親,這個冬季真的不太冷!
母親,這個冬季不太冷 標籤:母親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