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清明節,人們就會想起:“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哭斷魂。借問酒家何處有 牧童遙指杏花村。”這首耳熟能詳的詩句,以此來表達生者對死者的悲痛哀悼。
過年,是中國老百姓一年當中,最盛大最隆重的節日,也是家家戶戶大團圓的節日。無論你遠在他鄉,還是身在何處,無論你多忙多累多辛苦,無論你多煩惱多憂傷多痛苦;每到過年,為了和全家人在一起吃一頓年夜飯餃子,人們都會千里迢迢往家奔;為的是給父母拜個大年,獻上做兒女的一片孝心,報一聲平安,免去老人的牽挂和擔心;這是辭舊迎新的年夜飯,這是大團圓的餃子,這是吉祥如意的酒宴,這是合家歡笑盡享天倫之樂的團圓飯。
記得那年臘月十六,離我回家過年,還差十天左右。正當我歡天喜地開始置辦年貨,不止一次想象着回家和爹娘一起過大年時的歡樂場面,心裡就美滋滋的。突然,噩耗傳來:“父親病重,速回”。
啪,啪,兩大巴掌,我的小屁股又被打了。娘像拎小雞似的將我提了起來,便哈哈大笑着說;“記吃不記打的小東西,下次在懶床,非把你那小屁股打成兩半”。娘真是糊塗,屁股本來就是兩半的呀。
每次娘打我時,爹保證就站在旁邊看熱鬧,手裡一定拿着好吃的。娘也不真使勁,打我是她的親昵,是向人們炫耀,她終於有了寶貝女兒可以疼愛了。
我迷迷糊糊的伸出手來,接過爹剛剛洗過的一個甜瓜,上去就咬了一大口,真甜真香啊!正吃得香甜,爹卻虎着臉將甜瓜又從我的手裡搶走了耶!爹以前可不是這個樣子的呀?
我在家中排行老七,身上有六個哥哥,是爹娘最後打造的產品。平日里,爹總是背着他那六個狼吞虎咽搶東西吃的兒子,把好吃的食品都留給我。
人在生活中,有意無意地接觸了無數的信息。必需通過做夢把原有的,變形的,現在的,釋放一部分。這樣才不會闖入人的意識,把人弄醒。也就是說;做夢能幫助人們排除意識體系無法接受的願望和慾望,是保護睡眠的衛士。
日夜星辰趕路,昏昏噩噩,心慌意亂,焦急無助,心一直被吊著,七上八下的陣痛。寒風瑟瑟,渾身發抖,頭冒虛汗,一夜之間,雙眼布滿了血絲,口乾舌燥,卻沒有半點食慾。
下了火車,坐汽車,着急忙慌的往家趕,推開我家虛掩的院門,驚魂的一幕出現在了我的眼前,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父親鋪蓋多年的被褥,孤單單的,滄涼涼的,凄慘慘的堆放在木跺上,隨風顫抖,呼啦啦的哀嚎!我的心空了!淚如雨下。不祥的預感,襲擊着我的靈魂,魂飛魄散。大腦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走進屋子裡的?望穿雙眼,快速的滿屋子裡尋找父親的身影,沒有看到我的親愛父親!天崩地裂!我的魂飛了!暈倒在了母親的懷裡。
三十年前,臘月十六,母親也是為了置辦年貨,好給回家過年的兒女們解饞,起早貪晚的跑市場,排隊買食品。將父親一個人留在家中,無人照顧。父親剛剛出院,身體尚未恢復正常,是靠着強大的精神力量支撐着回家來過年的,為的是給他的兒女們一個好的精神面貌,免去對他的擔憂和牽挂。
等母親急匆匆的提着年貨趕到家中時,發現父親坐在椅子上,雙目緊閉,一隻手裡拿着幾粒藥丸,一隻手裡拿着個空水杯,已經西去!經醫生檢查:“突發心肌梗死”。後來我們分析,父親發病,是想吃藥倒水,沒有站立起來,或者是站立不穩,又坐下了,一口氣沒喘上來,就過世了。
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我與父親的最後一面,是在陰暗潮濕,寒冷刺骨,陰森恐怖,令人毛骨悚然的太平間里相見!我被人攙扶着,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泣不成聲。
父親的離世,讓我們這些做兒女的十分的內疚和不甘心。在那個缺吃少穿的年代,父親的營養品就是母親精心炒制的油茶麵,幾枚雞蛋,幾粒花生米。他老人家沒有吃夠米飯和饅頭,沒有吃足大魚大肉,沒有過上今天這樣的好日子,沒有享過一天的清福,就離開了我們。
那年的春節,過得晦澀凄涼,我們吃得不是團圓飯餃子,而是悲傷痛苦的餃子,沒有歡樂,只有無聲的淚水,滴滴嗒嗒的落在了餃子上,讓人難以下咽。看着母親為父親擺好的碗筷,斟滿的酒杯,夾菜夾餃子的一陣忙碌,心如刀絞,只有哭泣。那頓悲情永駐心間的年夜飯,讓我終生難忘,永遠留在了記憶里。
每每想到爹這一輩子,捨不得吃,捨不得穿,一直都 是在勞累辛苦的生活中度過。心酸楚,情難忘,後悔晚矣。
啥夢都做。我在忙忙碌碌的搬家,心裡想着等安頓好了,就去接爹娘,讓他老人家也看看彩電冰箱啥模樣。讓二老住在我們家裡最大最亮最寬敞的卧室里享清福,別在去擠那鋪大土炕了,咯得慌,太硬。還沒等我布置好呢,爹自己就來了,我着急的問;“娘呢”?爹說;“沒找到,我先來看看”。轉身就住進了那個為他們準備好的卧室。爹以前從來不和我們爭吃爭住的。
夢中的景象和視覺,來源於神經系統,擴大了人與人之間的情感和不合理的古怪情節,紊亂了人們的時空觀念。
爹以前總是吃苦在前,享受在後。每到過年,爹不但給我買新衣服穿,還給我買五色頭綾子扎辮子。有一年,不知到是他忘了,還是沒有錢了,還是向人家要的,還是偷來的。快到吃年夜飯的時侯,他才把頭綾子送給我,還用他那雙粗糙的大手,親自給我扎在了頭上,這是他第一次給我梳辮子,那手!又笨又慌亂,總也扎不好。哦,原來不是頭綾子!是五條五種顏色,一寸寬的棉布條子!全家人都忙着放鞭炮煮餃子,沒人發現我扎的不是頭綾子,而是布條子,這是我和爹爹永遠的秘密。
大年初一,我便偷偷將布條子藏了起來,沒敢在戴,覺得寒酸。有好幾次都想扔掉它算了,最後還是沒有狠下心來,因為那是爹爹對女兒的一片的心意。隨着年齡的增長,我理解了他,當時一定有什麼苦衷,直到現在,我也沒捨得扔掉那五條彩色的棉布條。留住了布綾子,便留住了父女間永恆的愛。爹看見我大年初一就沒戴頭綾子,很不好意思的,疼愛的摸了摸我的辮子,沒問。到今天我也不知道那幾條布綾子的真實來歷?沒有準確答案,正確的答案是:“這是爹送給你的過年禮物”。是父親對我的真心疼愛。
在我的記憶里,爹從來就沒有穿過一件新衣服,都是撿哥哥們穿過的舊衣服。從來也沒有像別人家的父親那樣,弄點酒菜自己吃喝,他不會喝酒,連煙也不抽,有的就是整天的忙碌,為我們掙飯錢。
半年前,爹就病了,是絕症,他不想給兒女們添一分錢的麻煩,疼痛讓他咬破了自己的嘴唇,也不喊一聲,拒絕治療。六個哥哥急的束手無策,便讓我回家來勸說,以為我這個爹娘的心肝寶貝說話一定管用,沒想到爹還是死活都不住院。被逼無奈,我便拿出了收藏多年的布綾子給他看,他驚呆了!他聽話了,他接受了治療。他知道他的兒女們是多麼多麼的愛他,他不應該在傷兒女們的心了。儘管爹是住進了醫院,但是,當時的醫療技術,肝癌晚期是無法治癒的,況且爹的心臟也不正常,經常出現心功能衰竭。但是,我們這些做兒女還是後悔啊!若是現在,做了換肝手術,也許爹還能延長壽命。
爹又病了,我心急如焚的往醫院跑,大聲的告訴醫生;“讓我爹住最好的病房,用最好的葯,我不怕花錢,只要能救我爹的性命,花多少錢都可以的”。爹突然拉住我的手說:“丫頭:我想吃燒雞,想吃饅頭,想吃米飯,想吃大魚大肉。”我拼了命似的往街上跑,去買爹想要吃的食物。
人這一輩子,有十二分之一的時間在做夢。做夢是防止腦細胞衰退的一種好現象,是大腦在做操。夢境的許多內容與自己最近的經歷有關,來源於固有記憶。
燒雞,算是那個年代最美味的食品了,每次回家我都買上兩隻孝敬爹娘,看着爹吃得津津有味,我美極啦,幸福極了,比我自己吃着還香!那像現在,看着滿街的食品,你都不知道想吃點啥好?
近幾年,我一直都做着類似的夢,和食物,和房子,和醫藥有關。常常弄的我心神不安,後悔爹過早的離開了我們,沒有吃到美味佳肴,沒有得到最好的救治。如果現在爹還活着,那該有多好啊!我會天天給他老人家買好吃的,好穿的,加倍的孝敬爹娘。越遺憾,越想念爹爹,越做夢。
爹是老頭商店賣雜貨的,養家糊口並不寬餘。老頭商店就在菜市場附近,近水樓台。爹和賣菜的大爺大娘有點商業交往,互相幫助,每天都能撿到一些能吃的蔬菜,貼補糧食的不足,日子過的清貧而艱難。為了疼愛他的寶貝女兒,爹捨得老臉,向人家要點好吃的回家來哄我高興,我都記在心裡,常常讓我幸福的心酸流淚。
爹沒有吃到好吃的,沒有穿上好穿的,沒有享過一天的清福,還心滿意足的離開了我們。每當我吃着爹愛吃的食品時,心裡總是酸酸楚楚,無法下咽,就能看到:爹在春天裡吃着窩頭就鹹菜;每當我坐在空調前涼爽時,就能看到爹在夏天裡穿的那件油滋滋的老頭衫;每當我躺在有暖氣的樓房裡,就能看見爹在冬天裡,凍得又紅又腫的那雙大手!常常就在夢裡給他老人家做好吃的,買好穿的,用我的熱手去捂他那雙冰涼的大手而驚醒!在夢裡孝敬爹娘,比現實中的我,要強一百倍。我滿足於這夢境中的美好,能和爹娘重新在一起生活,真的不願意再醒來!
爹現在和我可一點都不客氣了,每次給他送禮品都照收不誤,最後還點着名和我要,現在有什麼他都知道,他都能叫上名字來。別墅名車,冰箱彩電,空調烤箱,太陽能熱水器和洗衣機他也要。連電腦他都會用了,還上網和我聊天呢。
聊着聊着,我變了,變成了一個白鬍子老頭,滿口沒牙了,和爹老的時候一模一樣,怪嚇人的。就是吃的喝的和他的不一樣:我吃的是肯德基加漢堡;爹吃的是窩頭就鹹菜;我喝的是可口可樂加營養快線;爹卻一瓢一瓢的喝着涼水。我又着急和他調換食物,又着急去拿大寶SOD蜜來保養這張滿是皺紋的老臉,太老了多難看啊!一着急,一起身,醒了。
夢境發生在睡眠的過程中,這幾乎是人人都知道的生活經驗。睡眠有兩種,一種是正相睡眠,一種是異相睡眠,這兩種狀態交替發生,呈周期性變化。是一種發生在睡眠中的特殊現象。和人的內心世界有關,和遺傳記憶有關,專家們研究夢境已從心理學領域進入了神經生物學領域的研究,做夢是一種生物現象。
記得以前過年,爹都要領上我們哥七個一起去給爺爺奶奶上墳。每次給爺爺和奶奶燒紙時,爹都會很認真的親手印鬼錢,把印模糊的,壞了邊角的鬼錢全都挑出來,非常嚴肅的告訴我們;“千萬要記住,這樣的錢到那邊也是花不出去的,別讓爺爺奶奶和人家費口舌鬧不愉快!在印一些零錢吧,這樣爺爺奶奶在那邊花起來也方便。”不愧是和錢打了一輩子交道的老商人,對錢特愛護。我便拽着爹的衣角問;“爺爺奶奶真能花到這錢嗎?”他便誠實的對我們說;“你心裡想念他們,他們就能花得到”。而後又解釋說;“實際燒紙就是一種祭奠,紀念紀念,只有念着,才能記着,只有記着,才能不忘你們是誰家的後代”。
一想到爹和我們說過的話,我便有了祭奠的新方法,夢到爹想要吃的食物,就買啥食物給他老人家供上;夢到他老人家想要的物品,就買啥物品給他燒去。
人即使睡得十分深沉,外界的一些刺激仍能使大腦皮質中某些細胞群覺醒,而引出夢境來。做夢是一種痕迹刺激,是陳舊痕迹興奮的再現。痕迹的再現和新舊強弱有關,所以,夢境有時平淡,有時浪漫,有時恐懼,有時美倫美奐。
自從實現爹的願望后,我這心裡好受多了。趕緊把我的夢境和做法,講給了六位哥哥聽,他們一點都不驚訝,還說早就這樣做了。
奧!原來天底下的兒女都做着同一個夢;永遠欠着爹娘的恩情,永遠也報答不完爹娘的情意,永遠懷念着自己的爹娘在心底。
每到清明,我都會做類似的夢!於是,我便提出了一個更大膽的新想法,將還不能浪費的貴重物品全部仿真,今年清明節,直接送往墓地去焚燒,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表達我們做兒女的心愿。得到了六位哥哥的大力支持和擁護。冰箱彩電,熱水器洗衣機,音響電腦,汽車洋房,通通送墓地焚燒。焚燒完畢,我們七個孩子,哭着笑了,終於可以心安一點的離開了父母墓地。
實驗證明;做夢是學習的重要環節,就像大腦在新資訊歸檔前,先要將資訊重播一次。而大腦除了重演記憶外,也會把新的記憶和景象聯在一起,重新塑造人的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