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初秋的陽光里,心頭豁然溢滿清爽與暖意。不知是颯爽的秋風,吹走了炎夏,還是手裡頭還系著父親做的那隻紙風箏,系著父親的深情愛意……
初秋,沒有塵埃的束縛,金輝的陽光直投乾爽的大地。澄碧的藍天似乎更為高遠,偶爾緩緩飄過流雲。風瘦了,雲淡了,手裡的風箏放飛了。
記得兒時,每當秋高氣爽的季節,總會囔着父親給我做紙風箏。或許是父親太忙,或許是父親捨不得花五毛錢買個線柁,每次都要吵鬧大半天父親才答應,不過還要附加條件,就是一邊放風箏,一邊照看家裡曬花生的那塊場子。只要有風箏,父親任何的條件我也會滿口答應。
父親做風箏的材料很簡單,從破爛的簍框上拆幾圈竹線,做撐起風箏的骨架,用一根夾煙葉的竹片,量好比例,削平用作風箏的脊樑,風箏面和風箏燕尾的材料是我們考試用過的卷子。所有材料找齊后,父親用生粉熬成糨糊,把骨架和脊樑像考古學家復原樣本時仔細地糊在四四方方的風箏面上。我也圍在父親的周邊幫忙打下手,把卷子剪成一條條兩指寬的紙條,粘連成風箏的兩條燕尾。父親有時為了做得好看,還在風箏的面上畫了個簡單的老鷹圖案,希望風箏如雄鷹樣展翅高飛於藍天。繫上柁線,風箏就大功告成了。
跟着父親來到了空地上,我拉着柁線,父親舉起風箏跟在我後面跑,推波助瀾。當風箏徐徐地升上蔚藍的天空時,父親也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風箏嚮往着無限的蒼穹,喜歡高高的藍天,我還沒來得及鬆手頭的線,就歡叫着沖往高空。我那時總想風箏飛得更高更遠,欲與天公試比高。手裡的柁軸飛快地在旋轉,線如出鞘的劍,彈指之間消影於手心。風箏藉助高空中強勁的風,象脫了韁繩的野馬,不聽使喚,一時騰雲駕霧,一時如大鵬扶遙直上,完全進入一個忘我的境界,兒時一直夢想遨遊太空的願望,乘坐着父親的風箏,似乎在這一刻也實現了。
父親告訴過我,風箏每向天空靠近一步,就是向死神邁進一步,飛得更高、飛得更遠,就更危險。並告誡我,蒼穹變幻莫測、風起雲湧,柁線的纖細經不起大風大浪的搏擊。或許是心比天高,把父親的話言當作了耳邊的秋風,當父親轉身離開時,我把線全放了,仰望高深的天空,不免產生眩暈,風箏只是一個黑點,在線的束搏與自己的意願之間不斷地掙扎與拉扯。就在我以為風箏拋開了雲層、拋開了塵世,已不在人間時,突然手覺得沒有拉力了,趕緊看看線柁,只有一個短短的線結了。風箏在高空中搖搖擺擺地掙扎,與死神作搏鬥。我拚命追趕着,希望在風箏着落的那一刻,能繫上那根斷了的柁線,無論風箏是被無情的風擊得破碎不堪,還是完整無缺,都能讓線與風箏呆在一起,默默的牽着風箏,與風箏共度它的餘生。可是風箏飄走了,消失在它自由自在的天空里。
線對風箏的情牽,是風箏一生最大的慰藉。父親對兒子的牽挂,是兒子一生的行囊。握在手裡的線斷了,風箏也飄散了,和我的父親一起遠飄於天國。但記憶的線還在,與記憶那一頭的風箏牽連着,系著父親的愛、系著父親的告誡,一輩子也解不開。
系著父親的愛 標籤:父親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