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五彩頭巾
葛海林
在我的心中,母親的頭巾是世間最美麗的風景,是寒冷季節里最溫暖的慰藉,是母親慈祥和無私付出、勤勉人生的代名詞。
我雖然難以想見母親年輕時的容顏,但從父親的講述中我知道了母親年輕時的裝束,她總是一條頭巾不離身,顏色火紅的頭巾,在朝霞的五彩光線中,母親披着大紅的頭巾在田地里鋤地,年輕時的父親隔着一堵牆在另一眼地里鋤地,可能是父親被母親的美麗震懾了,他邁過了土牆來到母親所在的地里幫助鋤地,母親被感動了,臉上飛起了紅暈,低下頭鋤地,從此父親贏得了母親的愛,母親嫁到了我們葛家。
結婚時的母親一定披着大紅的頭巾,被父親背着一溜小跑躲避村裡人的逗樂,在晴好的天氣里,大紅頭巾在喜慶的鞭炮聲中飛揚成幸福的旗幟,那一定是最燦爛最熱烈的色彩。
我出生后第一個朦朧的印象就是依偎在母親懷裡吃奶,土黃的頭巾在母親頭上系著,流淌着乳汁的馨香。從那時起頭巾就是我最甜蜜最安詳的印記。
我開始學會走路后,母親把我放在地邊,和村裡生產小隊的姐妹們在地里參加勞動,只要看見母親的土黃頭巾在田地里移動穿梭,我的心就不會害怕,一直乖乖地等候,直到肚子餓的骨碌碌響或者太陽落山。
我上學后,土地也開始下放到家家戶戶,母親的積極性更高了,起早貪黑,整天和父親在地里忙活,家境開始好轉。春天他用藍頭巾擋住料峭的寒風,在地里摽糞,把糞肥分開坦在蘇醒過來的土地上,和父親一道壓着犁鏵把土地深耕。夏天母親用藍頭巾遮擋頭上的太陽暴晒,在田壟里鋤草施肥,把莊稼侍弄得井井有條茁壯成長。秋天來了母親系著藍頭巾在谷地里把沉甸甸地谷穗收割,然後坐在父親趕的馬車上把豐收的果實一點點地運回打穀場,再忙碌地套了驢拉的石滾把果實的外殼壓掉,直到把收穫的糧食翻曬好后儲存到瓮里,母親才有閑空到村子里看幾場慶賀豐收的大戲,然後系著藍頭巾把酸菜和洋芋鹹菜漚好,開始在飄飄揚揚的雪花中準備過年的衣裳和吃喝。
如今我和哥哥都到了城裡工作上班,妹妹也出嫁了,母親本來應該享清福了,我們幾次讓母親和父親到我們的樓房裡來住,他卻舍不了家鄉那幾畝口糧地,仍然系著黃頭巾和父親在地里穿梭。剛開始我們不理解母親的用心,以為母親擔心和媳婦在一起生活會拌嘴,就解釋說專門為父母再買一套樓房,哪知母親重新系了系黃頭巾,笑着說,孩子們,這樓房,我和你父親也住過了,這輩子就不遺憾了。你們的孝心就領了,可是我們泥土裡生,泥土裡長,還是離不開那塊黃土地。拗不過母親,我們只得任由她和父親又回到故鄉。
那天我帶著兒子回家鄉看望父母,回到老屋房門鎖着,我就帶著兒子到地里去找父母。果然在鬱鬱蔥蔥的莊稼地母親又系著黃頭巾和父親在白菜地里捉蟲子,她的黃頭巾在秋風中起伏着,就像腳底下深沉的土地在綿延着,我的眼睛里開始潮潤起一種感動的液體,一種對土地和博大精神的崇敬開始在心底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