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 吹 葉 落
劉 森
中秋已至寒露，夜色中秋月如珪，靜靜的裝點着這安靜美麗的世界。漫步小院幽徑，一絲清風拂過梧桐，然後會聽見梧桐葉剝離枝頭的細碎嘆息聲，隨後，她任秋風托着自己，飄揚在淺淺的夢中，最後悄然回到大地母親的懷抱。
每一片葉都是一個動人的生命故事。沒有人知道她在樹的懷抱里孕育了多少個春秋，經歷了 多少次涅槃，然後終於在一個冰雪初晴的春日奮力的從枝頭探出一點點嫩芽，從此開始了自己孤單而頑強的生命之旅。她一點點綻放自己的新綠，一絲絲的呼吸着芬芳醉人的空氣，一點點的積蓄着昂揚向上的力量，一聲聲演奏着萬樹綠葉在暴風雨中的和鳴。她親眼看見，在暴風雨交加的清晨，身旁正至青春的姐妹是怎樣隕落在寒風中；在悄無人聲的夜晚，身邊正當年少的姐妹是怎樣消散在冰雪裡。最後，在經歷了所有的驚心動魄后，她終於以一片葉的姿態傲立在枝頭，綠蘿依依，倩影芊芊。
葉的姿態是大自然最奇妙的構想。橢圓形的樟樹、橡樹、木犀和茶樹的葉彷彿飽經滄桑的智者，用淡然的微笑俯視這個世界匆匆忙忙的過客；心形的綠蘿、牽牛、紫荊和芙蓉的葉則滿滿的儲存着古今遊子的相思；掌形的棉花、蓖麻、葡萄和梧桐的葉傳達着大地對農人的感恩之情；而扇形的銀杏葉的彷彿造物主賜予人間的精美藝術品，一葉足可傾城。千姿百態的葉賦予了樹多姿多彩的生命華章，從新疆的茫茫戈壁到內蒙的浩浩大漠，從西藏的雪域高原到山東的深藍碧海，無論空氣中含氧量多麼稀薄，泥土多名貧瘠，甚至寸草不生的地方，都會留下樹與葉的身影，這是大自然賜予這個世界的生命絕唱。
有時候想，一片葉隕落枝頭，是否她的生命活動即告終止。近日步行穿越內威公路龍會至威遠段，15公里的公路兩旁，全部落葉繽紛，風塵瀟洒。秋天的落葉覆蓋了道路兩旁的路沿石，溝壑縱橫、溪流潺潺、落木無邊、綿綿秋色中全部是落葉。在經歷了一段可歌可泣的生命旅程后，她倦極而泣，將微弱之軀託付給秋風大地、不盡江河，將這個世界精心布置成了一幅秋水長卷，平生心愿當遂，定了無遺憾。
再設想，如果說整個世界是一棵生命之樹，我則為微不足道的一片葉。我辛苦的生活在天地之間，風餐露宿，聆聽自己的心音，歌唱大地的春意，呼喚金色的黎明，終有一天會接受命運的安排，回歸大地，那麼，我生命的意義又到底何在？從紛紛秋葉中，我彷彿領悟到了一種別樣的生命情懷。
父親2012年去世的時候，我一度錯誤的認為他永遠的離開了我。昨夜夢回，兩年中他第一次在夢中與我對話，夢中驚覺，我仍覺得分外溫暖。想想，父親寬容敦厚的性格早已經在我生命中留下刻骨的烙印，我正用這種性格在講台上教書育人，深刻的影響着我身邊的人。父親熱心助人的生活作風惠及鄉鄰，為朋友安排紅白喜事家宴，為鄰居撰寫喜聯春聯，為後生晚輩創業鋪路架橋，他的恩德，足可樹碑立傳。上帝選擇讓他在聖誕節這一天離開，其實是對這個飽經滄桑的生命致以了最崇高的敬意，讓他回歸大地，然後像一片葉一樣參與生生不息的生命輪迴，生亦何歡，死亦何苦？
明天即為2014年農曆二十四節氣中的寒露，細數流年，我已經在講台上耕耘了16載春秋，我的第一屆學生已屆而立之年。三小時亦書亦思，磕磕絆絆，拙就此篇短文，心中難免感慨。走出戶外，我從門前的香樟樹下撿起一片樹葉，熱淚盈懷，感慨萬千。
我想，我應該是撿起了一個與眾不同的生命。
2014-1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