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黃的鏡頭前,他左手握着犁頭,右手抓着棍子和纖繩,不停地吆喝,不停地徐移,眼神一直注視着前方,那看不到的盡頭。
天氣燥熱難耐,驕陽似火,白雲漫天,就連難得的微風也帶着火辣辣的氣息。天,還是一望無際的藍,水,還是清澈見底的純,鳥兒們早就棲息在自家的巢穴內,享受着盛夏的靜謐,只有喋喋不休的蟬,仍趴在樹榦上不停地嘶叫,陣陣鏗鳴,陣陣燥苦。這是屬於蕭寂的季節,而廣闊的田野中間,卻還站着一個忙碌的身影,漸遠,漸迷,漸深,漸愁······
滾滾汗珠開始從他的額頭兩邊直線而下,晶瑩而又濃密,急速而又平穩,如巨浪拍岸,又如大雨敲地,如此深刻、久遠。黝暗的皮膚,不停地閃爍着油狀的光點,直覺一陣暈眩;殘卷的雙手,布滿了磨破的老繭,死死的,沉沉的;瘦弱的身形,已成潦倒的乾柴,一烘而燃,一折即斷。他的眼睛漸漸變得深邃而冗長,他的嘴唇漸漸變得乾澀而無力,他的臉頰漸漸變得狹長而皺縮,他的步伐漸漸變得遲緩而僵硬,一切都在變,隨着那不斷跟進的犁頭。
牛兒不停地前移,犁頭不停地翻轉,泥土不停地傾倒,而他,也跟着這樣的節奏,不停地提犁,翻土,揚棍,踩渠,轉彎,這是他習慣性的動作,重複了幾十年的動作。許久過後,他累了,於是他找了一個陰涼的地方席地而坐,從兜里拿出一根香煙,滋味黯然地抽了起來。一根煙的功夫過後,他站起來抖一抖身上的泥土,拿起工具,繼續他未完的事業。
幾十年如一日,他都在這塊土地上進行耕作。地的周圍,原來草木橫飛的鄉間小道如今變成了寬闊平坦的大道公路,原來泥牆土底的瓦房如今變成了紅磚滿砌的小樓,他的容顏變得滄桑而衰老,他的話語變得低沉而愁郁,唯一不變的,就是他駕着牛前行的方向,他知道自己一刻也不能懈怠,一刻也不能停留,那是播種的方向,也是收穫的方向。
他繼續耕種着希望,也耕種著兒女們的幸福。他的夢想早年便夭折了,於是他把生命當成了賭注,全部壓在了這塊犁頭上。再辛勤的耕作,再苦累的生活,只為換回未來兒女事業有成、家庭幸福美滿的明天。
雞鳴時分,天蒙蒙亮,他換上行頭,拿上裝備,又開始了新一天的耕作。於是,他成了我家的孺子牛。
父親 標籤:父親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