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念我的父親
窗外,雨滴噼噼啪啪的響個不停。我躺在床上,心裡莫名其妙的煩躁,怎麼都睡不着。如是,隨手拿起了床頭的《論語》,漫無目的的亂翻着。當無意間讀到《子游問孝》的時侯才猛然想到。父親離開我們已經整整一百天了。在這一百天里,我唯有痛苦、後悔和思念。我不知道,這一百天我是怎麼熬過來的。但今夜————-父親離開我整整一百天的這個雨夜,父親的音容以及我與父親共同生活的點點滴滴,再一次的浮現在我的眼前。
父親耿直卻脾氣暴躁,對我尤其嚴厲。因此從小我就時時躲着父親,有事也不敢同他交流。但是,2006年夏天,是我記憶中與父親真正輕鬆相處的美好時光,至今想來仍歷歷在目。那是我從上海打工回來,準備參加教育局招聘考試的時候,每天傍晚父親會打來涼水灑在大門前的空地上,我待父親把地灑潮了就搬來飯桌和板凳,擺好餐具,而妻子總會焼幾個極普通而又極精緻的小菜。如是,一家人就着月光品嘗着父親自釀的米酒,海闊天空的閑聊着。我和妻子向父親介紹打工的見聞和趣事,父親與我們說起他少時讀書的頑皮和童年生活的艱辛。而天上的月亮和星星則是我們每夜必聊的。一來父親的天文知識很少,二來他以前很少觀察星星,因此每次看到流星劃破夜空,父親總像小孩子一樣刷的站起來,大聲喊着“快看,快看!”他那眉眼之間洋溢着的激動和幸福與他五十幾歲的年齡,與他花白的雙鬢看似極不相稱,卻又與此真實如此和諧。而當我和妻子在星空中尋找牛郎、織女評說北斗七星的時候,父親那認真的神情,那專註的目光,當時只覺得好笑,如今卻是刺心的疼痛。
今後,即使月光再美,即使星空再迷人,又有什麼意義呢?父親說去就去了,去得那樣突然。元旦的中午,父親不僅在鄰居家喝喜酒,還是婚禮的證婚人。晚上卻忽然胸口劇痛,到二號清晨去霍山再轉院去合肥,到元月十六日離開僅僅半月而已。而這半個月卻是我心中永遠的痛。我明知父親是不治之症,還要強顏歡笑;明知藥物對父親不起絲毫作用,還在給他增添無謂的痛苦。至今想來仍舊不知道是後悔還是自責。而作為父親唯一的兒子,我永遠不能原諒自己的是我的無情與無能。在安醫拒絕治療的時候。其實父親還有機會去北京治療。雖然,成功的幾率十分渺茫,畢竟還有一線生機,但是,面對近百萬元醫療費用的時候,我卻選擇了放棄。對此我十分懊悔,睡不安枕,食不甘味,哪怕形銷骨立,哪怕肝腸寸斷又有什麼用呢?今天,當父親離開我整整一百天的時候;今生,當我扣問自己靈魂的時候,我永遠不能原諒自己。是我生生的斷了父親唯一的希望。每每午夜夢回,父親那無助而又充滿希望與渴求的眼神總浮現在我的眼前,如此清晰,如此真實。如刀,如箭……
今夜,這刀,這箭,又一次的剜割我的心,刺痛我的靈魂,我不是不知道“父母唯其疾之憂”的道理,卻做什麼也是徒勞,只能在這風雨肆虐的夜晚,提筆寫下這無謂的文字,算是告慰父親的在天之靈!
二0一二年四月二十四日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