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把錢送來就走了,也沒多說什麼.我的心裡卻打了個不大不小的結.
如果,有人會問我這樣一個問題,你喜歡爸爸多些還是喜歡媽媽多些?我一定會回答他,喜歡媽媽多些.不知道前後兩者有何差別,我的回答卻總是那麼理所當然.
其實爸爸對我還真是不賴,他對我們姐弟都很好,還有媽媽.儘管他在其他人面前的表現總是出乎我的意料,有時候我覺得他像只賴皮狗,要麼像個痞子,總之不是很大方,有些小氣.
小時候,總聽到別人是這樣評價爸爸的,說他從小就聰明,惹人疼愛.而我們姐弟裡面最像爸爸的就是我.我會很不好意思地問人家,爸爸為什麼會那樣不同於別人地惹人疼愛呢?別人就會告訴我,爸爸很小的時候就沒了媽媽,沒人疼愛,後來又有了繼母,還帶着自己的兒女,更加顧不上爸爸了.我很認真的聽着,心想,大概真的是我最像爸爸呢,我記得我很小的時候在親戚家寄養過.
那是我的姨父家裡,我不記得為什麼要去姨父家裡了.要是記得,也總像是自己在主觀臆造,所以大概是沒有什麼理由的.只是記得幾個細節,讓我若有所思.我記得,姨父似乎總是在很費力地想教會我什麼.比如說,他擔心我生病了不舒服,就告訴我,生病了就應該找爸爸撒嬌.他會抱着自己的兩個女兒給我示範,說誰生病了他就喜歡誰.可是我爸爸不在那裡,他又會很刻意地把我和他的女兒區別開來,對我說:“你看我是她們的爸爸,但不是你的爸爸,知道嗎?她們叫我爸爸,你就不可以跟着叫爸爸.”
其實和我一起住在那裡的還有我的外婆.在那裡我知道了什麼叫夥伴,還有我喜歡吃的桔子.外婆對我的疼愛多過對其他的孫女,她總念叨着:“外婆是阿姨的媽媽,也是媽媽的媽媽.”
從姨父家回來不久,我的外婆就離開了我們去了另一個世界.小小年紀的我竟也是知道悲傷的.我記得外婆人土后那幾天,媽媽一直在家裡默不作聲,我也在一邊唉聲嘆氣.這一天,我趁她不注意,偷偷溜出了家,我想去外婆家看看.
外公很關切地問我怎麼來了,屋裡還有一個陌生人,他們在聊着什麼.我就站在屋外,默默地玩弄籬笆上的花朵.走出來一個和我差不多大小的小女孩,她一伸手把我手上的話打在了地上,還歪着腦袋沖我笑,我也沒做聲,只是默默地流淚.
那位客人在外公的陪同下出來了,他伸手牽着那個小女孩的手,指着我問外公:“這是葵姑娘的女兒吧?長得挺好的.”外公說是啊是啊,然後他又說了一句話:“這孩子他外婆就是被他爹娘急死的呢,真的是可惜了.”
回到家裡,我發現我連嘆氣的力氣都沒有了.媽媽也不管我,只是繼續地做着她自己的事情.
就這樣過了好幾天,爸爸從外邊回來了,看我焉不拉肌的樣子,說了一句:“這樣子只能長期坐在屋裡了,書都不要去讀了.”我騰地一下跳起來,說了一句:“我要去讀書!我不坐在屋裡了!”
從此後,我又恢復了以前活蹦亂跳的模樣.只是從此後我和媽媽之間也隔着一條溝鴻.我總會莫名其妙地生病,或者情緒低落,媽媽總是懷疑.可是我是真的不舒服,而且她的懷疑造成了惡性循環的不良後果.
其實我是真的喜歡媽媽多些,可是媽媽不喜歡我.記憶里有太多的溫情都是爸爸給的.我在玩耍的過程里被人欺負,總是爸爸牽着我的小手去勇敢面對;我在牆上地上比劃着自己的名字的時候,是爸爸在一旁聽我問:為什麼我的名字是“奇怪”的“奇”?
爸爸的形象之所以踏實,全都是因為一些細細碎碎的記憶,可是我現在長大了,孤獨也跟着在長大,爸爸的形象會長大嗎?我從來沒有這麼強烈地渴望過什麼.
高三生活總是這樣按部就班,雖然忙碌,倒也沒覺得壓力大得過不下去了.可事實上我還就是過不下去了.
起因是班上一個女孩哭哭滴滴的尋死覓活,說是不想參加高考了,別人就在議論她是因為感情問題.這下可好,好一個活躍的女孩,玩得好的,玩得不好的,全都炸開了鍋.有的闢謠,有的安慰,還有的要幫着出主意.而站在對立面的都一致嫌棄她影響情緒,阻礙人家金榜題名的道路。
“我也不想讀書了,沒什麼意思,到底還不是書獃子一個?”我喃喃地念叨着,嚇了自己一跳.我這人一向以思維古怪著稱,不過關鍵時候還是沒有出過什麼錯的.在這節骨眼上來個一失足成千古恨?想想不免有些慌張.
中午,趁着大家吵吵鬧鬧的時候,我偷偷溜了出來,我要去找班主任老師來!一口氣找到老師辦公室,班主任老師不在.只有隔壁班的班主任,是我們的歷史老師.我開口就說:“老師,我也不想讀書了!”
老師臉上的笑容比我的思維更古怪.〝什麼,你不想讀書了?〞他似乎有點不相信.
我說:“是啊.就為了一個高考這麼死記硬背,沒意義,書獃子一樣的.”
“那你想怎麼過呢?畢竟高考就要來了.”老師說.
“我不管,我就是不想讀書了.”我打了個激靈,使起了牛脾氣.
“你前面的努力不能白費了。”老師還是堅持說.
我假裝想了想,然後說:“那我坐着等吧.等高考過了再說。”
下午,班主任老師一進教室就看見了那個抽抽嗒嗒的女孩,徑直朝她走去了.
“你不想讀書了,是想清楚后做的決定嗎?”他這口氣把我嚇了一跳,我有種預感,我們班這個女同學真的會被處理掉,想想今天中午自己的行為,覺得有點猥瑣,但也很無奈.老天知道我不是故意去火上澆油的.
那個同學走了以後,班上一些同學果真議論得很兇,說是有同學在那裡添油加醋,到老師那裡告了一狀,所以老師才會以快刀斬亂麻的方式處理了她.那不是在說我吧?不知道為什麼,這議論的聲音聽着聽着,怎麼越來越刺耳了呢?
我開始有些害怕了.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說我也沒告他的狀呀,只是說說自己的心理話而已.哇,越來越聽着好像是在說我自己了.
我想找個人傾訴,可是周圍除了議論的聲音,然後就是埋頭作業的身影,找誰呢?還敢去找老師嗎?你以為老師是你親爹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