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期姊妹篇)
那一定不是夢,但多年來,你就像夢一樣存在着。
我看不到你的面容,聽不到你的聲音,觸摸不到你的肌膚,嗅不到你的氣息,但我依然愛着你。
有時,意識會模糊,懷疑你是否存在過。但我分明記得是你問我;“你有女朋友嗎?”
我說;“小姑對我好,算嗎?”
你說:“不算,我做你女朋友吧”。
我說;“好吧!”。
那年我八歲,你也八歲。你就像一束陽光,照亮我的心靈。
你好看,眼睛明亮。我可能也帥,就是愛流鼻涕。那時我剛從山西老家來到礦上,說一口家鄉土話,擔心同學們笑話我,小朋友們不接納我,而你就像冬日裡的火焰,溫暖我,將我心中的冰雪融化。
我從八歲時就愛着你,儘管那時我不懂愛,但我相信,我愛着你。
想你時我在山中奔跑,想像自己就是那電影中的英雄,要去戰鬥,就要有強健的體魄,電影中的美女都愛英雄。我要證明自己。我全速奔跑,從山上往山下跑,我要看自己能跑多快。我就像那沒有安裝剎車又快速行使的列車,失去重心,撲倒在地,摔得膝蓋、胳膊肘血肉模糊。我仍然不停奔跑。
想你時我聽不懂老師在講台上莫明其妙地說著些什麼,那老師為什麼只張嘴不出聲。我在書上畫圈,也畫你的模樣,儘管我畫不好,本想畫你,卻畫了一隻猴。當我拿着期末考試只有59分的數學試卷讓父親看時,他勃然大怒,用皮帶一次次抽打我的臀部,問我;“你整天都在想些什麼”。我沒告訴他我在想你,我就像電影中的英雄人物,在敵人的嚴刑烤打面前,寧死不屈。我不能供出你,因為你是我的愛人。
我跟父親說不明白,他不懂愛情。
我和你真心地相愛着,像一對情人,形影不離。遊戲時,我是爸爸,你是媽媽,弟弟們是孩子。
如果不是在十歲時發生的那件事,我想我們會一直相愛下去,是那個多嘴、愛管閑事、不討女孩喜歡、我的同學說;“你們不要臉,男孩還和女孩玩兒”。此時我才知道,男女有別。我說:“我和你大拒絕了”。你眼中滿含淚水,跑開了。我知道我很絕情,可我怕失去我的夥伴,也怕他們異樣的目光。那時的男孩是不和女孩玩的。
想你時我聽鄧麗君的歌曲。那時我們十五歲,鄧麗君的“靡靡之音”在大陸流行。聽她的歌,我終於懂得了愛情。
有的人童年漫長,以至懵懂不開竅,比如我。
我錯過了對你說;“我一直想着你,我們和好吧”的機會。你比我懂得更早,也善於實踐,你一定被那壞小子勾引,你和他好了。你長得象個大姑娘,你長高了,身材挺拔、苗條。你穿着緊箍屁股的啦叭褲到處招搖。我不知你是否愛他,你愛他什麼?他不就比我大兩歲嗎。是的,我發育遲緩,個還沒有你高,你讓我感到自卑。但我愛着你,想你時我就聽鄧麗君的歌曲,聽那些表達愛的、傷感的愛情歌曲。聽時我一遍遍地學唱,唱時想像你就在我面前。
想你時我到處亂竄,我們十八歲了。礦不大,我總能看到你,每次看到你,你的眼神似火。你早已將那壞小子甩了,你又投入了一場新的戀情,男友已有工作,比你大好幾歲。你成熟了,變得淡定。我也長高了,像個大小夥子。幾年來,我也努力修鍊自己,讓自己看上去帥氣、陽光。我將小平頭理成分頭,也穿啦叭褲,蹬尖頭皮鞋。而我的成長速度為何總追不上你,我的追趕總是不能和你平行。
也就在那年,我有了工作,要離開礦上,到另一個城市,開始了沒有你,屬於我的,新的生活。
我渴望愛情,渴望美好而又浪漫的愛情。
你就像影子一樣與我隨行,你就是標尺,就是坐標,就是方向。
她要有明亮的眼睛,閃爍着迷人的光芒,她要有修長的身材,銀鈴般的嗓音。
我工作第二年,傳來了你結婚的消息。
幾年後,因礦山下馬,所有人都陸續離開了礦上。許多人離開時,牽着愛人的手。我離開時,兩手空空。你離開時,牽着別人的手。
有一陣兒,我以為我找到了真愛,我可以忘了你,可以不再愛你。
我也愛着我的女友,我把我的女友愛的讓她迷失方向,讓她找不到自己,讓她不知道她自己是誰,讓她無所適從。我愛她愛的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我愛的是不是她。
多年後,你的同學,我的發小,說我的女友像你,我猛然驚醒,她真的像你,她也有迷人的眼睛,苗條的身材,火一樣的性格。我們也真心的相愛,我們的愛情似水更像火,太多的時候,我將她點燃,也將自己燃燒。我們的愛情即不浪漫也不美好。我們的愛情市儈,有銅臭味。那時,我才知道,我一直愛着你,我在愛着我的女友時依然愛着你。你虛幻,她具體,我有時不知是在愛虛幻的你還是在愛具體的她。你完美,她有缺點,你因虛幻而完美,她因具體而有缺點。當她的缺點暴露時,我願意躲在虛幻的你的世界里。
我就在這虛幻的世界里愛着你,以至於忽視了現實世界中的愛情。
我曾一次次和她說到你,我不想在她面前掩飾自己。當我被愛情折磨,被愛所傷,舔舐傷口時,我更強烈地愛着你。想你時我能得到安扶,傷口能快速癒合。
前些年,聽說你離婚,又再婚。
我也想過,解開這段塵封已久的迷底,問你是否也愛過我,你是否像我愛你一樣愛我。其實這很容易,你的同學,我的發小就有你的電話。有一天,我喝了不少酒,撥通了你的電話,你在電話的那端不停地;“喂、喂、喂……。。”。這是我多年後又一次聽到你的聲音,你的聲音一如當年悅耳、清脆。它來自遙遠的地域,彷彿穿越了時空,穿過了我們的童年、少年、青年時代,你就像來到我的面前,我清晰地看到了你的模樣,你的眼睛依舊明亮如初。我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我不知道我應告訴你;“我是誰”。我怕你問我;“你是誰?”。我怕我說了我的名字。你又問我:“你的父親是誰?”。我又說了我父親的名字。我還說了你弟弟、妹妹,我弟弟們的名字,我還說了我和你兒時的夥伴,你仍然沒有想起我是誰,我猛然淚水湧出,人生所有的失敗,落漠感集中襲來。
我不怕你已不愛我,我愛你並不要求你也愛我。
我怕你不知道;“我是誰?”。那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誰?”。
如果人生能夠穿越,我希望回到十八歲。回到我招工要離開礦上,離開家,也要遠離你的日子,我會衝破青春期的束縛,告訴你;“我愛你,一直愛着你,不管你愛不愛我,我都愛着你”。
如果人生能夠穿越,我希望回到十五歲。我要看一本關於愛情的小說,或偷看手抄本的【少女之心】,來喚醒我茫然無知的少年時代。就像那漫長的北極之冬,終於迎來了冰雪消融,鮮花盛開的夏天。我要像現在的孩子,吃一些亂七八糟的激素,快速長大。我終於明白了愛情。我要搶在那壞小子勾引你之前告訴你;“我一直愛着你,我錯了,我不該和你大拒絕,我仍然愛着你”。我要采一株鮮艷的山丹丹花兒,跪在你面前,求你原涼我。
如果人生能夠穿越,我希望回到十歲。那樣我就不和你大拒絕了,不管別人怎樣說,我都要和你好。我們去過獨木橋,讓他們去走陽關道。我們會一直相愛,從童年、青年直到中年、老年,我們都一直相愛下去。共同享受童年的歡樂,共同成長,收穫人生的成功。在我們老去時,相互攙扶,一同走過漫漫人生。
希望有一天,我能對你說;“對不起!”。雖然在我該說;“對不起!”時,我沒說。也許你早已不在意一聲“對不起!”,也許你早已忘了那段歷史,也許你都不知道;“我是誰”,我仍然要對你說一聲:“對不起!”。
我不是要我們的愛情起死回生,我只是要告訴你,我一直愛着你。
我不再羞於說;“我愛你”。不再試圖忘記你,因為多年來,我一次次以為我已忘記你,但每一次,我都更加強烈地愛着你。我得承認自己就這副德性,命中注定讓我愛你。我會因愛你而自豪。愛你是我的責任,是使命。愛你是我生命的一部分,就像生命中需要陽光、水和空氣。
因為愛你,我更加留戀童年時代,我的童年時代的快樂大多與你息息相關。因為愛你,我懷念我們一起成長的地方——796礦。那裡留下了我們的足跡,是我們手牽手,蹦蹦跳跳,唱着:“找呀找呀找,找到一個好朋友……”的地方。當看到有人拍了一段視頻【夢回796礦】,看到那裡已荒無人煙,只剩下殘垣斷壁時,我的眼中淚水涌動。我怕一有天,那無情的西北風,流逝的歲月,會將我們生活的痕迹完全掩蓋。
我一次次問自己,我們相愛時年幼無知,時間短暫。在太多人看來,那根本不是愛情,是胡鬧。不是愛情的愛情為何會影響了我的一生?讓我用盡一生來愛你。是因為那純真的年代?是因為你第一個報名當我的第一任女友?是因為我曾經傷害了你?是因為你那火熱的眼神?
我不知道,這一切就如陳景瑞解的數學題一般深奧。
我依然愛着你。愛八歲的你,十八歲的你。我愛青春年少、貌美如花的你,愛現在的你,我還會愛將來有一天、逐漸老去的你。那怕你滿臉皺紋,頭髮灰白,行動不便時,我依然愛着你。那樣我們的愛情才是完美的,才是永恆的。
我希望這不是痴心妄想,我願意這樣暢想。
我在生活中失去了你,我不想再在記憶中失去你。為此,我一次次將你寫在我的文字中,我怕有一天,我喪失了記憶,我想不起;“你是誰”時,我希望能看到這些文字,讓她們喚醒我的記憶。
如今,我依然愛着你。
雖然時間久遠,記憶模湖,我有時懷疑那些事件的真實性,那些場景是否發生在夢中?像一場曠日持久的網戀,我們沒有過視頻鏈接,你虛無縹緲,我甚至不知網線的那頭是不是人這種高貴的動物,你是一個女人?還是一個惡搞的男人?
我依然愛着你。你就像是深藏在我心中的一股清泉,清澈、甘甜、滋潤心房。
每當夜深人靜,孤獨感襲來,無法排遣時,我會將蓋子輕輕打開,喚醒那久遠的記憶,讓你的笑容佔滿我的腦海,讓那股溫暖的清泉如血液般從心臟湧向我的全身,流向每一個末端,每一根毛髮,讓每一個細胞都感受到你的存在。每當這時,我會淚流滿面,我不去擦它,任由淚水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