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中年,自然而然地,就會想起過去的時光,以及那些遙遠的事情。
像是走過一段不短的路。閑暇時,總會回望來路。回望,本身就是一種享受,像是欣賞一道風景,像是欣賞一首樂曲。當然,走過的路,有的地方坎坎坷坷、曲曲折折,有的地方平平坦坦、乾乾淨淨;有的地方陽光普照、鮮花滿地;有的地方荊棘叢生,泥濘難行。但是,故鄉卻是路的起點,也是人生的搖籃。
故鄉,一個並不輕鬆的話題。流走的歲月,世事的滄桑、就像一壇經過無數歲月釀製的美酒,散放出迷人的醇香,使你不得不想念,不得不挂念。人,對家鄉的懷念像是樹葉對根的思念。樹越高,葉對根的思念越深沉;人離家越久,對家鄉的懷念也就越強烈。不僅如此,人的記憶是有選擇性的,越久遠的事情在記憶的深處越清晰,而離現在越近的事情在淺顯的記憶里越是模糊。像是欣賞一幅油畫,站在近處沒有意境,站遠一點,能夠進入佳境。
但是有一天,你突然明白,故鄉與你已漸行漸遠,遙遠得只剩下一個依稀的夢想。其實,變化了的故鄉已不是你心中的故鄉,已不是你熟悉的故鄉,在故鄉面前,在故鄉的孩子們面前,你已是陌生人,已是一名路人,一名匆匆過客。你懷念的,與其說是故鄉,不如說是自己在故鄉的那段時光。
在那段時光里,既有父母的叮嚀與關愛,又有父母的嘮叨與責備;既有父母因孩子取得成績時的驕傲與興奮,又有父母因孩子陷入困境時的憂愁和唉聲嘆氣;既有與玩伴們爭搶小人書時的面紅耳赤,又有與同學鬧彆扭和解后的羞澀微笑;既有過年時戲台前的歡呼雀躍,又有除夕夜放鞭后的欣喜若狂;既有房前掛滿枝頭顫巍巍的紅棗,又有村后小河裡的潺潺流水;既有夕陽下一望無際的金色麥田,又有秋雨後彎彎曲曲的泥濘小路。所有這一切,有時冷不丁地飛進你的夢裡,驚醒后,令人激動,甚至淚濕枕巾。
其實,對故鄉的懷念,是因為我們過去對故鄉的背叛、對故鄉的逃離。沒有過去對故鄉的背叛和逃離,就沒有今天對故鄉的深深思念。之所以對故鄉的背叛和逃離,是為了高處更溫暖的陽光,是為了遠處更美麗的風景,是為了心底更燦爛的夢想。因此,我們總是千方百計,逃離故鄉、遠離父母。不顧父母的再三挽留,不忍看親人的殷切目光。一旦逃離就像鳥兒衝出牢籠,義無反顧,直上藍天。哪怕山再高路再遠,哪怕背井離鄉,哪怕顛沛流離,哪怕遊走四方。現在呢,現在依然如此,一年又一年,一代又一代,變化了的是故鄉的容顏,不變的是對故鄉的逃離,是對故鄉的依戀。
但是,現在的故鄉已不是原來的模樣。一些鄉村元素正在慢慢消失。田野里的耕牛、秋收時的打麥場、年節下的哈哈腔,它們都已走進了歷史的視野,而且隨着有着勃勃生機象徵的青年人不斷地湧向城市,使空虛的鄉村更加寂靜,鄉村的街道更加冷清,村中野草的生長更加肆無忌憚。然而,也有一些新的事物在成長,奔馳的汽車,村邊的高樓。
故鄉啊,您的未來將是什麼樣的容顏?人老珠黃—還是青春靚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