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你會撐起家的頂梁,讓生活不再有悲傷。愛是家的搖籃,你把快樂寄給遙遠的彼岸。多年之後,你卻青絲成雪,眉目染霜,已不復當年的模樣。沒有了你一路的陪伴,相信滄海化為桑田。
——題記
記憶中,對父親的印象猶變得模糊,可能是身在大學的遠方,讓我漸漸地把往事遺忘。直到前幾天,乘公交車的時候剛好和一位年旬大概五六十歲的老人挨着坐在一起,公交車上擠滿了去往市區的乘客,大家七嘴八舌地不懂說些什麼。只有坐在我身邊的那位老人一直沉默着,他一直低着頭注視着什麼東西,我清晰地看見他的衣服背後有着一大塊的補丁,腳底下是沾滿了的泥土,他的臉看上去有點蒼白,帶着那麼一點點憂傷的古樸。我想他大概是本地的一位村名,或許更是一位任勞任怨的父親。
父親,我的思緒在瞬間驚覺了起來,記得那年我背上行李包從家門口踏往大學的時候,父親坐在院子里的石頭上看着我漸漸遠去的背影,我不敢回頭望一眼,深怕回頭眼淚就止不住地流出來,我不知道我的嘴裡咽下的是口水還是眼淚,只覺得心裡被揪得生疼,我也不知道當時父親的臉上是笑着看着我長大了,是一位大學生了,還是哀傷着從此經常看不見我的身影,只能一年見上一兩次面了。我多麼希望時間在那一刻能夠瞬間凝固,這樣父親可以一直看着我,我一直可以留在家的身旁,但是時間沒有為我停留過任何一秒,而是又在我不經意間坐上了遠離家鄉的汽車,我沒有哭,沒有絕望,因為我知道我還可以回到家鄉,回到父親的身邊。一路上,我看見車窗外的樹不斷地向我身後移去,我告訴自己要千萬記住這些遠去的背影,不要忘記自己還身在家的遠方,不要忘記那條回家的路線。
父親已是年過50的人,長滿老繭粗超的雙手,黑白相間的眉毛,短短的頭髮,還有久經歲月擱淺的臉龐像是戴着枯木的面具。父親一生坎坷,在我還沒出生的時候,聽爺爺說父親在一個遙遠的山裡挖土建房子,據說父親和母親每天起早摸黑扛着一把鋤頭去挖山路,晚上要到很晚才回家,有時白天一邊要忙地里的活,一邊要忙着家裡的活。後來聽大姐說那時父親和母親花了2年的時間才挖出一條公路到半山腰的山路,路中間還曲曲折折彎了好幾回,至今,我仍舊一年又一年地走着那條20年前父親和母親花了心血鋪成的土路。父親是家的頂梁,所有的苦難都落在他一個人肩上,但父親從來沒有抱怨過,而是一個人默默地臉朝黃土背朝天,他用盡所有的精力和體力為5個孩子掙錢充當學費,買衣服,養家糊口。現在算來,父親的50幾年就這樣過去了,父親的半生都在勞累中度過,父親沒有什麼文化,小學一年級沒念完就退學了,但他總是教育我們做人要有志氣,男兒本當自強。於是,父親成了我們的榜樣和信仰,我愛父親,勝過愛任何一個人,我對自己說。
歲月悠長,人也善變,一晃20年,我從當年要父親牽着小手走路的我變成了如今長大成人的我,父親看着我,傻呵呵地笑着:喲!春筍長成竹子了,懂得關心別人了,愛美了,大男孩了。父親說著,語氣帶着點旁白的悲傷,有些沉穩又有些深沉。我沒有回父親,只是默然發現,站在我跟前的父親,竟是一位快奔60歲的父親,時間好惝恍,歲月容易變遷,沒想到父親從當年一個帥氣的小夥子歷盡滄桑之後變成了如今的蒼白的模樣,坎坎坷坷了幾十年,臉朝黃土背朝天了幾十年,工廠里一拼也是幾十年,父親的半生都在不停地掙錢,不停地奉獻。父親是不放心讓我們自己去闖的,總是為我們先鋪成一條路才安心地說:出門在外要小心,記得常回家看看。
記得小時候父親每每吃完飯就會下地里忙莊稼,而我會站在家門口,看着父親的背影在我的視野里慢慢變得模糊,直到變成一個小黑點,我還是仍舊站在原地看着父親消失的那個地方。我不願離去,總是一個人在那發獃。夜晚了,父親在地里還沒回來,我就常常在門口等,人總是會有一個念想,有一個期盼,有了盼頭,心就不會空。於是,我安靜地坐在門口的門檻上,等着父親回來吃飯。我和父親的話很少,小時候最常見的就只是父親的背影,有關父親的事我多半是回憶不起來的,我只記得父親的背影,一件灰色衣服的背影,後面還帶有一小塊母親親手縫紉的補丁。
父親很少說話,傍晚的時候父親會叼着一根煙坐在院子里的石頭上乘涼,有時一坐就是一個鐘頭,父親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只有偶爾在傍晚可以在院子里休息上一會兒。我看到的也只是父親的背影,如今的我已經是20歲的大男孩了,不會像小時候調皮地跑過去坐在父親瘦小的腿上叫父親給我盪鞦韆,我總是呆在房間里透過一條細小的縫去偷望父親,父親一定是寂寞的,哥和姐都相繼在外面有了自己的工作,家裡就剩下父親和母親,母親有時在廚房裡做飯,就剩下父親一人孤單地坐在院子里吸着煙。我想哥和姐都在家的那個小時候,父親一定是幸福的,有5個孩子圍在他身邊撒嬌,父親一定不會寂寞。如今我們都長大了,長翅膀了,都知道外面的世界比家要好得多,一個接着一個遠離父親了,小時候我們看的都是父親的背影,長大后,父親看的卻是我們的背影,我不知道在父親心裡有幾分難過,只是懂那種隱忍的痛苦,父親心裡一定不會好過。
我很想哭,但我不能哭,因為耳邊響起的都是小時候父親的聲音:做人要有志氣,男兒本當自強。
父親的愛,一直都是很深沉的愛,父親不善於用語言表達出來,只是一個人默默地為我們做任何事。
歲月打撈起古樸的月落,暈黃的月光灑在父親的臉上,格外顯得蒼白無力。父親大概是老了,他的頭髮夾雜着清晰可見的白髮,我感覺父親一下子變了好多,好多。父親的生活還在坎坷着,他仍舊還在離家偏遠的工廠里幹活,工廠里是一種體力活,據母親說,父親是工廠里年齡最大的工人,父親幹活很賣力,從來都不會有怨言。母親還說,工廠原本是不準有工人年齡上50的,但工廠里的老闆看父親很老實,幹活又賣力,所以決定留住父親。印象中,記得父親在工廠有十幾年了,這十幾年父親掙來的錢全部都給我們交學費了,有時候錢不夠,父親還要到親戚家借錢。現在,大哥已經大學畢業在外面有工作了,每每大哥過年回家勸父親不要去工廠里上班了,但父親就是不肯,他總說:你們都長大了,懂得照顧父親了,父親很開心,但你們不久之後就要娶妻生子了,將來還需要用到一大筆錢,我不能沒有工作,我還可以再干2年。
父親這樣固執地說著,不論我們怎麼勸都說不過他,只好任由父親繼續勞累着,繼續為我們操心。
父親很拮据,總是捨不得給自己買點東西補補身子,但是對我們都很大方。記得前年我剛上大學,我的學費要好幾千元,父親連眉毛都不皺一下就遞給我一疊全是100元的鈔票,我數了下,比我實際要用的多了好幾百塊。父親叫我好好藏好錢,在學校要吃好點,穿好點,千萬別把自己給餓瘦了。
我沒有說話,只是把錢放的結結實實的,那是父親靠體力掙來的錢,這些錢對父親來說像命一樣重要,對我也是一樣!
我帶着父親的錢走了,帶着父親對我所有的牽挂遠去了,從家走出門口的時候,我叫父親和母親別送,我說我長大了,可以一個人走,可以一個人!母親哭了,父親站在一旁望着我漸漸遠去的背影,我知道父親一定不會流淚,因為他說過,男兒有淚不輕彈。我沒有回頭望一眼,我怕回過頭我會禁不住淚流。
遠去的,消失了,只剩下一些回憶在我腦海飄蕩……。
後來,當我過年回家的時候,母親偷偷告訴我,那一次我離開的時候,父親的眼角夾雜着淚水,父親哭了。
我跑到自己的房間,失聲地痛哭,內心被揪得生疼,生疼……
現在,我仍舊在大學念書,每天花的都是父親辛辛苦苦掙來的錢,我總是告誡自己,父親這一輩子不容易,畢業了有工作后要好好的孝敬父親。
歲月轉眼間成殤,成了寂寞的斑點,我嫵媚了惆悵,撥一曲離殤,唱弦一段悲涼,告訴自己:常回家看看。
你說你會帶我飛到夢開始的地方,讓理想不再有彼岸。愛是心靈的港灣,你把憂傷埋在心底的遠方。多年之後,你卻隱忍悲傷,暮色蒼涼,已不再當年的淚光。沒有了你無私的奉獻,相信流年化為離殤。
——後記
(原創)紅塵過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