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是滿族發祥地,東北的文化實際上就是滿族的文化。
滿族文化具有鮮明的地方特性。別的咱們不說,就說蓋房子和睡覺搭的炕來說,就非常有特點。滿族居住的房子都是坐北面南的,一色的朝陽房子,這樣的房子最大好處直接接受陽光的照射,適合北方冬天寒冷的需要。
在上世紀的五六十年代,東北的農村裡都住泥草房。一般都是兩間房,外屋地是廚房,裡屋是南北炕。炕都是用土坯搭成的火炕,火炕與外屋地上的大灶台相連接,燒火做飯的煙從炕下面的炕洞子通過,於是炕就熱了。
但是,在冬天裡僅僅靠燒火做飯來把炕燒熱了還很難,人們還要在炕的下面掏一個洞,俗稱“炕洞子”,在睡覺前再燒點柴火,這樣溫度就相對高了一點。由於炕比較大,受熱的地方不均勻,靠灶台近的炕頭熱度高一些,炕梢熱度差一些。所以人們晚上睡覺時都願意睡炕頭,不願意睡炕梢。但一家人誰睡炕頭誰睡炕梢不是隨便的,是由每人在家中的地位決定的,通常都是家裡的男主人,也就是一家的老爺子睡炕頭,緊挨着的是女主人了,然後才是孩子。孩子睡覺的順序通常卻是越小的越靠炕頭這邊,越大的越靠炕梢一邊。
南北炕居住也是有一定說道的。南炕是老輩人的天下,北炕是年輕小兩口的窩。一家人一日三餐都是在炕上吃,吃飯的時候炕上放一個炕桌,家裡有地位輩大的人盤腿坐在最裡面,女主人坐在炕沿的位置,負責給大家添飯遞東西什麼的,是伺候吃飯的。孩子們放學寫作業或玩耍也是在炕上,來人了也是要讓到炕上去坐。通常炕上都會有一個煙笸籮,裡面放着煙葉、煙紙和火柴,來人了就把煙笸籮往坐在炕上的客人面前一推,說:“自己卷……”。大家都不見外,人手一隻煙,吞雲吐霧起來。可以說,炕是東北老百姓生活的舞台。
東北人睡覺有個習慣,都是頭朝外。南炕和北炕的人睡覺時頭都朝外,這樣也就出現了“南北大炕對腦袋”的場景,不知道誰給總結出來這又是東北的一大“怪”。
“南北炕,頭對頭。白天喜,晚上愁。”這是當年農村裡流傳的順口溜。
晚上愁什麼,愁的是老兩口和小兩口。到了晚上月明星稀的時候,夜深人還不靜,那時候沒有什麼文化生活,唯一可以消閑的就是男女那點事。年輕人火里旺,都處在“啃勁”上,南北炕一米多寬的距離,在躡手躡腳也能弄出來一點小動靜的。
創造也是逼出來的,人們發明了掛幔帳,在南北大炕與炕沿平行的上方,從頂棚上吊下一根長竿,懸挂起幔帳。到了晚上睡覺時,南炕、北炕都把幔帳放下來。這樣,一來可以避免受風着涼,二來可以起到南北炕之間的遮擋作用,這樣,男女之間搞點小動作,就不用提心弔膽,怕被別人看見了。
都說眼不見心不煩,聽聲音不知道大家心煩不煩。南炕的父母年紀大了一點還好說,在地里勞動一天,抽上一袋旱煙,在炕沿上磕幾下煙袋鍋,躺下就打起了呼嚕。這功夫,遇到淘氣的小孫子就麻煩了,老兩口剛睡着,小孫子掀看幔子喊奶奶,鑽進南炕爺奶的被窩玩一會,再回到北炕去。兩個老人的覺頭讓孫子給攪了,一時半會睡不着了。北炕的年輕人慾火難耐的肌膚之親就等南炕打呼嚕呢。終於,南炕有了呼嚕聲,他們才小心翼翼,不敢放從,不敢出音,壓抑着情感進行着魚水之歡。他們那裡知道,南炕的呼嚕聲是老兩口裝出來的。
第二天,南炕的父母裝作沒有事一樣,北炕的小兩口也是如此。其實,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只是隔一層幔子而已。
慢慢地,小媳婦頭髮白了,皺紋多了,成為了老婆婆,由北炕升到了南炕,也有了“職稱”,北炕住上兒媳婦了。日子還要過,夜夜還要熬,屋裡的南北大炕還得對腦袋。
難熬的歲月讓婦女們淡化了羞澀,談化了尷尬。孩子哭了,兒媳婦也不背着老公公,露出胖胖白白的雙乳給孩子餵奶,也會毫無顧忌地把紅肚兜和褲頭涼在幔桿上。習慣了,也就自然了。
最尷尬的事情,是晚上兒媳婦和公爹腳前腳后地起夜。冬天,外面天氣寒冷,家家都準備一個尿盆子放在外屋地,有的是瓦盆子,有的是鐵盆子,還有的用“喂大羅”。有碰巧的時候,半夜兒媳婦上廁所,還沒有尿完,公爹也懵里朦蹬也起來了,到了外屋地,碰見兒媳婦,尷尬得面紅耳赤。
至於南北大炕抽煙對煙袋鍋里的火,兒媳婦穿差老公公的鞋,也經常發生過。大家都當作玩笑一樣,說過去就拉倒,誰也不往心裡去,心裡無私天地寬,咱農民兄弟就是樸實,善良,樂觀。
如今,農村富裕起來了,土坯房基本沒有了,兩間房也很少見了,基本都是三間大瓦房,老兩口和小兩口基本不在一起過,即使在一起過的,也是分開東西屋住,“楚河漢界”誰也不犯誰。不但沒有了南北大炕,火炕也不太多了,人們睡上了席夢思,再也看不見這個怪那個怪了。讓你看到的是現代化的家居,蕩漾着春風般新時代農民的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