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記憶里,如果母親的愛是奉獻的,寵溺的,無私的,讓人可以沒有任何負擔的接受,那麼父親的愛就猶如一座大山壓在背上讓我喘不過氣來,想拒絕卻推不開,只能無奈的默默接受
在我很小的時候,生性好動的我因為頑皮胡鬧腳受傷了,做了兩次大手術,在床上躺了近兩年的時間,那時因為家裡剛做完新房子,積蓄已近花光,再加上我的意外,原本剛好溫飽的家境轉眼已經負債纍纍,手術過後在醫院待了多久,現在已然記不清了,出院后每天都要到醫院做康復治療和換藥,每天父親和母親都要帶着我往返家裡和醫院,那時的醫院在縣城,交通也沒有現在那麼方便,所以更多的時候父親和母親都是帶着我步行到縣城,風雨無阻,整整一年的時間,也有人說我已經廢了,就算治好了也不會像常人一樣的走路,但是父親沒有放棄,在這一年裡父親沒有工作,也就沒有了收入,借錢貸款是唯一的選擇,後果也就是父親身上的擔子越來越重了,也許是那時候太小很多事都已經記不清了,但是我卻依然記得父親因為我換藥時的痛苦而流下的淚
時光流逝,我已經長大了,渡過了小時候的那段痛苦而又孤獨的兩年時光,走過小學那充滿朝氣活潑的六年光陰,我來到了初中,卻因為沉迷於虛幻的網絡而荒廢三年,終於在學習成績跌落到谷底的時候,我丟下了書包,砸了課桌,燒了所有的書本,當我無所謂的對父親說:“我不讀了”然後等待着父親的咆哮,等待着父親那已布滿老繭的手落在我的臉上,但是等了好久臉上都沒有傳來那種火辣辣的痛,我有些驚訝因為父親在我心裡從來都是一個脾氣暴躁的人很容易發怒而且喜歡動手打人,我抬起頭看着父親,父親沒有說話,只是一直看着我,過了好久才轉身離開,轉身的一瞬間我似乎還看到了父親眼裡的那一層水霧,還有深深地、、、、失望
一個月之後,因為放棄了學業,所以我也要開始步入社會的洪流中,在我離開家的前一晚上,準備早早的入睡以保證明天有足夠精神來面對那未知的,不一樣的生活的時候父親走進了我的房間,掏出了500元錢給我然後看了我一會說道:“出了這個家門,照顧好自己”說完就走了,我想那時父親一定還在生氣吧,第二天一大早,天還沒亮,而且還下着小雨,父親打着雨傘幫我提着所有的東西一直送我到車站,路上我們誰也沒有說一句話,上車臨走的時候透過車窗我看到父親站在路邊一動不動,手上的傘已經有些歪斜了,雨水打濕了父親左邊的肩膀,我突然想說些什麼,但是喉嚨里好像有什麼堵住了一樣,想說卻說不出來
剛入社會的自己表現的很乖很聽話,父親跟堂哥的每次通話都是說我的好,父親也很高興,偶爾的通話中父親跟我說“既然在學習上你沒認真,那麼出了社會在工作上一定不能跟以前一樣了”我每次都很隨意的答應着,卻並沒有放在心上,半年過後,熟悉了工作周圍的環境后,我開始整日的不上班,夜不歸宿,甚至連續在網吧待了整整5天5夜,終於堂哥找到了我,並且打電話告訴了父親,說了好半天才把電話給了我,我不安的接過電話,拿着話筒的手已經滿是汗水了,我知道父親一定會罵我的,我沒有說話,好一會兒,父親才開口問道“怎麼了,又不聽話了?”父親的口氣很溫和,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一樣,我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語氣,這令我的心跳更加快了幾分,我依舊沒有說話,父親再次開口道“是不是很辛苦,要是累了就回家休息一下吧”我剛要說話,但是發出的聲音卻帶着一絲哽咽,眼睛里也有液體在滾動,慢慢地流出眼眶,流過臉頰,落在了地上,電話那邊父親突然提高了聲音吼到“你哭什麼,有什麼大不了的事,今年不行明年再來。。。”父親的聲音也帶着哽咽,我聽到電話里傳來“嗚嗚”聲,我知道父親也,哭了,父親最討厭眼淚了,因為父親說過眼淚比金子更值錢,流淚的人,沒有用,一輩子抬不起頭,從來不准我和弟弟流淚的父親居然流淚了,眼眶裡的淚水流的更急了,我想阻止,反而越流越多,寂靜的房間里有的哭聲,也有電話那頭父親的哭聲,電話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掛斷了、、、、
第二天我買了回家的車票,在車上手機響了,拿出來一看是父親,我接通了電話沒有說話,電話那頭傳來一句“車上小心,看好自己的東西”說完就掛斷了,拿着手機看着車窗外眨眼即過的風景發著呆,想着回家該怎麼面對父親
回到家之後,母親看着我嘆了口氣什麼也沒說,回家的時候已經是農曆10月份了,還有兩個月就是春節,而父親也會在那個時侯回家,兩個月的時間我那也沒去整天待在家裡,數着離父親回來的日子越來越近了
父親回來了,在早上6點鐘的時候回來了,吃早飯的時候我早早的就拿過早點跑的遠遠的,我害怕見到父親,但是我並不是害怕父親會打我,我害怕的是一年前父親那充滿失望的眼神,雖然儘力的躲着父親,但是住在同一個屋檐下怎麼可能躲的過呢,晚上的時候終於再次見到了一年沒有相見的父親,一年,父親變了很多,才44歲的父親頭髮已經花白了,站在父親的面前才發現不知不覺間身高已經超過了父親,也許這些很早以前就存在了,只是我從來沒有認真觀察,忽略了而已,心裡有種酸楚的感覺,父親看着我笑着問“一整天跑那去了,早上回來,現在才看到你”,眼眶有些紅了,我想對父親說聲“對不起”,但是卻怎麼也說不出口,父親笑着說“今年過去了,就過去了,明年要加油了,只要我們父子兩一起努力並不比別人差”
原來我一直是父親的希望,但是我卻一次又一次的令父親失望,那一年,我17歲,那句“對不起”現在依然留在我心底,但是我不會說給父親聽,我會保留下來,它就像父親一樣,就像一座大山壓在我的心底,提醒着我
墨影落筆於二零一二年八月十五日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