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旺
1987年,我曾經有一本十分精美的同學錄,那裡面寫滿了同學們對我的溢美之詞。平時相處雖然不錯但是也難免會有不和諧的同學,分手時對我的評語竟然熱情到那般程度,這絕對是我所未曾料到的。他們有的說我的相聲說得好,有的說我的文章寫得好,有的誇我的宣傳畫畫得傳神。還有誇我一個人單槍匹馬到北京逛了整整一周的勇氣的。總之,這本同學錄本來應該是我一輩子受用不盡的財富。
這本同學錄我應該好好保存才是對不對?我有一萬個理由這樣做。
可是,一年之後,這本同學錄讓我撕了,馬上又燒了,只留下個外殼。
我畢業分配時,分配在離開老家四百里的地方。我剛工作時,遇見了一個和我畢業於同一學校的學長。原本我以為這人雖然其貌不揚,但是他總歸是和我有些淵源的,應該是比較好相處的。可是,就是這個傢伙,是個心眼十分狹小的小人,在不長的時間裡處處和我作對。我曾經在散文《你不入地獄誰入地獄》里寫了此人的情況。就是他的一系列的打擊,讓我對於來到這個舉目無親的地方十分後悔,幾乎對生活失去了信心。大家可以想見,我在我們江西省衛生學校不說是赫赫有名,也是頗有知名度的,可是,虎落平陽被犬欺。那種反差,那種失落,是我二十三歲的人生所未曾見過的。我不下三次做夢拿着刀子要殺了這個傢伙。然而,我不可能像福建南平鄭民生一樣,我也不可能像馬加爵一樣,我的老家還有一批和我一樣享受恢復高考的成果的大學生兄弟在遙望着我呢————六條漢子全是我的叔伯兄弟,很親的呢,要是換了個環境,這個傢伙會讓我的那些躍出龍門的大學生兄弟的唾沫給掩埋死掉,我大可不必為這傢伙鋌而走險。
可是,關山難越,遠水解不了近渴。我苦惱到了極點————現在的話叫做鬱悶到了無窮。我甚至有時候想哭又想笑,我最後想:我是什麼才子,什麼相聲明星,我在這個地方竟然如此地不受尊重。我悄悄地拿出了我那本心愛的同學錄,點起紅紅的蠟燭,將那本我原來視為生命的話語一頁一頁撕下來,放在火里燒了,就像《紅樓夢》里的黛玉焚書。我想:現在好了,現在只落得個大地茫茫真乾淨,我不是什麼名人,更不是什麼才子,看你還怎麼打擊我。( : )
可是,燒過之後,後悔了,很快就後悔了。
唉,那時候年輕啊,那是我的命根子啊,怎麼能說燒就燒呢。再怎麼賭氣也不該將它燒了啊。
二十多年過去了,看着我的孩子高中的畢業照,我自然就會想起我那時候,想起我那個心愛的同學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