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是北方養育的閨女,偶爾來南方逛逛,是稀客,是孩子們翹首以盼的貴賓。
雪姑娘到南方,也變得靦腆起來。先是氣溫驟降,前兩日還風和麗日的陽春天氣,轉眼就變了臉。北風吹啊個吹,大人小孩,都換上了冬衣,五彩繽紛的羽絨服,重新粉墨登場。大人跺着腳,呵着手出門,抬頭看看天,說:”這鬼天氣可真冷,該下雪了吧。"老人家們圍着火盆聊天,也說:”瑞雪兆豐年,是該下一場雪了。”在一邊玩耍的孩子們聽了,高興地歡呼道:"要下雪了,要下雪了……"
雪姑娘卻遲遲不肯露面,雨可先落起來了。雨是濕冷的,聞起來有雪的味道。冰冷的雨,打在屋頂上,路面上,窗戶的玻璃上,嗶啪有聲。讓人禁不住又想,難道開始下凍雪了 盼雪的孩子,在屋檐下伸出小手去托雪,卻依然是雨,冰冷的雨。
雨一直淅淅瀝瀝地下着,一下就是好幾天。南方的春雨啊,總是如此纏綿多情!天氣更冷了,潮濕的冷,真正的冷。正是春節,人們沉浸在訪親尋友的節日氣氛中,漸漸忘了下雪的事。孩子也漸漸失望了,只在睡覺前不忘嘟嚕一聲,.怎麼還不下雪?便在纏綿的雨聲中沉沉睡去。
轉眼到了初十。那日我們一早準備去老舅家喝喜酒,撐着傘走着走着。發現不對了,雨點怎麼在傘上跳起舞來?仔細一看,那圓圓的,白白的,到處蹦蹦跳跳的可不是那頑皮的雪姑娘!
“下雪了!”大家都歡呼起來。我頓時童心雀起,索性收了傘,張開雙臂,欲去捕捉那些彈跳的精靈。他們卻分外頑皮,只把你的身體,頭髮,手…當作一個跳板,你看到,摸到,觸到。以為能捉到她了,她卻輕輕一跳,落入潮濕的地面,一忽而沒了蹤跡。
聰明的孩子,只把傘倒撐了。那些個比孩子還頑皮的雪孩子,便一個一個,歡歡喜喜、蹦蹦跳跳地落入孩子們的陷井,和孩子們做了朋友。
這樣的凍雪有時還夾雜着雨點,一直延續到中午。雪花姑娘才裊裊挪挪地現身了,真是:”千呼萬喚始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面“呀!
我抬眼望去,雪下得並不大。和詩句"燕山雪花大如席“的描述相差甚遠。我那時讀到這詩時,就在想,大如席的雪花,該有多麼壯觀!可是,南方的雪,也如南方的女子一樣,是婉約的,是嬌小的,是細膩的。
一朵一朵的雪花,是細碎的。一點兒不張揚,隨着風隨意地飄啊飄,隨遇而安,落在城市,落在街道,落在鄉村,落在田野…也落在孩子們小小的手心。孩子瞪着一雙清澈的大眼睛,驚嘆道:”你看,雪花多美啊!"她卻一含羞,一低頭,化作了更柔情的水。
這一場南方的春雪,斷斷續續,零零星星。下了一整個下午,連一片樹葉也沒有染白。尤是這樣,她依然點燃了孩子們期待已久的熱情。他們在風中追逐雪花,把凍紅了小臉兒開成了一朵朵紅色的雪花,歡樂的笑聲和雪花一起飛舞。他們已經在憧憬着:明天一早醒來,到處都是白茫茫的雪。他們就可以像北方的孩子那樣,堆雪人,滾雪球,打雪仗……
讓雪再下大一點吧!每一個南方的孩子都在心裡祈禱着,他們帶着這樣的願望望甜甜睡去。
第二日清晨,雪已經停了。“山舞銀蛇,原馳蠟象”的北國風光沒有出現。唯有窗檯,屋頂,路邊…鋪了些許薄薄的雪。這陽春的白雪啊,恰似一幅淡墨輕勻的水墨畫,又似恰到好處的淡妝女子,把江南的春色,點綴得分外妖嬈!
早起的孩子,還能揉上幾個小雪團。睡懶覺的孩子怕是來不及和雪姑娘告別了呢。太陽出來了,雪姑娘悄悄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