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還能堅守在最後陣地

　　蝶夢莊周

　　純文學的天空陰霾四起。詩歌消失的同時，散文也命運多舛。

　　詩經起源於民間，就在於它豐潤的土壤，自由的空間；先秦散文縱橫捭闔，汪洋恣肆就在於先祖文人用一張三寸不嚼之舌，四海遊說，才換來了與帝王將相的刮目相看，坦誠相待。當政治斡旋、烽煙銷聲匿跡之後，語言文字脫胎換骨成至理名言、哲思睿智，百家爭鳴，朗朗地響在先秦大地，響在子孫後代的心扉。文字的車輪滾滾向前，漢樂府誕生的同時，漢駢文、散文也平分秋色，共同濡養浩浩母語，繁榮泱泱文化。唐裝流行的同時，也是詩歌、散文流行之日，並且深深波及到兩宋，才擁有了唐詩宋詞、唐宋散文的百花齊放，絕代雙驕。詩仙、詩聖、詩佛、詩鬼不說，光唐、宋八大家就夠你讀你寫，你羨你仰。他們的文字隔着千年隔着歷史還溫暖着我們的雙眼和身心。彪炳千秋的詩文，穿透時空穿透着我們的心房。文字的光芒像一顆顆永不隕落的恆星，照耀着文化苦旅的讀書人或文化人。

　　詩言志，文載道；詩歌是抒寫心靈、情感的最便捷途徑；散文是記錄生活、感悟生活最好的形式。它們是純文學並蒂齊開的兩朵奇葩。很多人都是雙管齊下，兩者兼備。甚至歷代政客、財商也不例外。但毋庸置疑：當詩歌、散文墮落成政治、經濟的附庸品后，詩文的命運就坎坷起來、甚至招來文人的滅頂之災，文學、文化也就風聲鶴唳，草木皆兵起來。屈原《離騷》之後，憤世之作就層出不窮，酸酸的文字訴說著歷代文人的悲劇命運。儘管焚書坑了儒，魏晉風骨錚錚，昭示着剛正不阿，高風亮節的文人精神，《討武曌檄文》更是一篇反抗政治的宣言，連空有仗劍報國之志的李白，晚年也棄文投戎，當塗病死。文字獄在明清更甚，就連上個世紀60年代的新中國也都上演了十年。浩繁文字無言地書寫不屈靈魂的吶喊聲聲。如同詩歌一樣，散文的發展也源遠流長。莊子已乘《逍遙遊》去，枚乘的《七發》也無人問津，東坡的前後《赤壁賦》雖豁達如初，情理豐沛，哲思如潮，但總讓後代文人高山仰止；魯迅已故，雷峰塔卻裝璜在西子湖畔，復古的東西總讓這個時代不計成本地瘋狂搶去，連每天的電視一打開，古裝戲就啼笑皆非，喋喋不休盡情愚弄着國人。難怪鍾書大師生前也只好躲在象牙之塔戲謔國人不學，國文不文！君不見：風靡一時的余光中、席慕蓉也冷落在書店、書架，智者散文大師余秋雨也封筆兩年，還有那個說是生活在老人治國的中國的余傑也不見力作。三個余氏名家名聞同一文體，這不能不說當代散文的大幸；君不見：國學熱在國外,國文基礎教育讓位與ENGLISH，國文教書匠也論文抄襲，有的甚至錯字、別字，病句連篇。奧林匹克競賽排除了國文，就像當初諾貝爾排除了數學獎一樣。英語、數學教師佔去了廣大學生的絕大多數課餘時間，還私分着全國每年幾十個億的家教費。當國際大氣候、科學發展觀如火如荼鋪開，似乎在一個不遠的將來，國人一個個都將是翻譯家或數學家。仔細一查：錯也！平庸之輩，乃至一生都不再和英語、數學打交道的世俗之人卻成幾何數倍增，難怪錯別字在廣告、招牌、電視、短信等領域如雪片飄來，甚至在國文教材上也見怪不怪！國文教育面臨尷尬，舉步維艱。

　　當文化成為政治、經濟的奴隸，而不是與之並駕齊驅，純文學也就被強姦了，這也好比某些女人被淪為權色發泄的工具，錢或財就高於一切。在這個笑貧不笑娼的時代，誰還會用文字去耕耘純文學這塊貧瘠之地。於是乎舞文弄墨成為過去式，養身悅己倒還無可厚非。守住自己的一方精神天地，卻守不住社會生活的物慾橫流。面對春暖花開，我們發現海子自殺了，讀着《英兒》，我們發現顧城自殺前確屬變態。《詩刊》日子難捱，《散文選刊》也如履薄冰，名噪一時的《意林》也宣布倒閉，《讀者》只好默默無奈地躺在未成年人手上，或打發旅人的一路寂寞。

　　誰還能堅守在最後的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