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延的憂鬱,如繩一樣冗長,纏繞在心間哪一方微微顫動,夜愈深愈無望,盲摸着打開一孔落地窗,以為這樣夜就能覆蓋身軀,就能躺進厚厚堆積的夜幕深處,那裡沒有聲息、沒有紛擾、沒有思維,似死寂般碎裂,拉長骨與土相溶,錯開來路與去路重疊。
山樑凹處露一絲光亮,掙脫了黑的糾纏,樹叢開始搖擺,野草隨之跳躍,滾落一地晨露,無風的手捎着浮躁直抵站立很久的窗檐,寂寥的街道,只有枯葉與廢紙打滾,異鄉的炊煙也如家的香醇,蹣跚的腳丫丈量着岔河灘一彎沙泉,層層盪開。
一路溪流、一路波光粼粼,轉彎處只聞擁擠,留下一脊孤零零的山稜,丟下來程,去向未知,不再回頭,因為回眸處註定是沒有亮的黑幕,奮不顧身前行,儘管會眷念山樑處開啟的光明,為什麼滿目時會成為盲點,什麼都看不清。
盲點既是虛無,恰逢無助闖入,霸佔床頭秀着牡丹的雙人枕頭,葉莖陰陽怪氣地硌痛失眠,洶湧着回放的離別時刻,悠雅的揮手蠻狠如刀割,挑燈時燎焦了眉頭,獨酌時叫醒了片頭,打出的字幕是毒藥。
岔河灘到月亮灣的水路,來來回回鍛煉弘二頭肌,增添了擁入懷抱的重量,貼近面頰絨絨的鬍鬚也有刺痛,如蜜針從溫柔到激情,晃動的小舟,震疼了月亮灣一泓清澈,纖繩不知在何時被解開,踏着月光就跑到了岔河的盡頭,上岸的一跳萎縮了爆筋的雙掌的挽留與呵護,高跟鞋敲響了不回頭的執着,只餘下無力硬撐的擺渡。
潛流撕毀擺渡的徒勞,倚在桅杆的底部哽咽長嘆,卻發現忘了詞語與對白,迸出的是千年吶喊的號子,沙啞嚎叫勒深了雙肩的鎖骨,亂石層層疊疊阻隔,驚濤反反覆復拍岸,靠岸之時就是撕碎之日,經常夢到船板煙消雲散的一刻,太真實。
愛最終都會四分五裂,兩顆心怎麼會一拍呼吸,泛舟一程就遙遠距離,停泊一秒就千里之外,不僅僅是陌路,心也自然疏了、冷了、淡了,無論是誘惑導致的背棄,還是傷害種下的裂痕,最終都化成一個人的歸程,一座孤山頂、一樹老枝椏、一地百草坪,還有那條彎彎的岔河水流到月亮灣的漣漪。倚靠在土塊壘成的老牆,瞪着小時候常攀的比自己年齡還長的斑駁的蘋果樹,一道道痕、一層層疼,全是無盡的荒涼,一家人圍坐的爐膛,一去不復返的夜晚,消失。
瀰漫的黑夜,不見五指,只見拉長的、絲絲縷縷的毒藥,穿過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