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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我心目中的語言大師

白雲飄飄範文網 編輯:小景

  我的母親叫葉仕蓮,她說應該叫做“葉黃連”,因為從根到葉兒都是苦的。我母親三歲就沒娘。那年,日本人來了,我姥姥牽着我母親去躲難,姥姥不幸被流彈擊中身亡。從此,我母親就和我外公爺兒倆過日子。可我外公是個賭棍,長期日賭夜遊,不歸家,母親只好在親房幾家裡蹭飯吃,常常飽一餐餓一頓。到了六歲,被送到孔姓人家做童養媳。孔家是地主,屋大門檻高。一次,孔母要我母親一手提茶壺,一手拖條大草魚進屋,一不小心撞破了茶壺,一頓毒打后第二天送回了娘家。回娘家還是沒人照料,又輾轉送了幾個人家,由於年紀小,不能做什麼事,沒人疼,最後還是被送回了。多虧她娘家有個細老頭兒爹,在散花做長工,經他介紹,抱養到我現在的養祖父母家。養祖父母和我母親相依為命直至解放。母親青少年時代的確比黃連還苦!母親常說,黃花菜兒,苦苦姻兒啊,浮萍草兒,不見根兒呀。說的就是她的苦。

  母親說,苦不怕,不吃苦中苦,難做人上人,香瓜的根是苦的,果卻是甜的。她總是終日勞作,別人叫他休息下,她總說,只見餓死的,沒見累死的。她說,勤快勤快,有飯有菜;懶惰懶惰,挨凍受餓。我小時候就被她起了個綽號:窮了罷。那時候我家兄妹六人,家大口闊,每天天不亮,母親就趕我起來去拾糞,我老欠瞌睡,有一次不聽話,硬是不起床。母親急了,抄起一根棍子,將我趕到了屋後送水堤上,一邊趕,一邊罵:“懶種,看你不要窮一輩子不?!”,我甩了一句:“窮了罷!”。所以後來就給我起了這個名字。

  母親常說,吃湊合的得,做湊合不得。那時候家裡老窮,吃東西,湊合得多。雖然不對胃口,可經母親一說,就覺得好多了,並不難吃下。不甜,母親說甜敏敏兒的。好酸,母親說,酸几几兒的。蠻苦,母親說苦悠悠兒的。很辣,母親說辣呵呵兒的。太咸,母親說咸丁丁兒的。老澀,母親說澀巴巴兒的。異味,母親說臭術術兒的。總之,不管是什麼東西,沒有超過不能吃的度。母親對人做事要求嚴格。她說,做鞋要個樣兒,燒火要個凼兒。意思要講規矩。做事不認真,就批評你,80歲的老頭兒吃蠶豆兒,癟癟、了了算了。當幹部不能以身作則,就罵,打鐵的把卵子烤糊了。

  母親現在快八十了,還愛看戲,四鄉八鄰的她要去。我說不懂戲詞,跑老遠何苦呢。她說,細伢兒吃瓜子,落個鹹味兒。教她收看中央11套,她說,不要太複雜,就是雙筷子,知道!她不會打撲克,最愛打麻將。因此,一般也不反對我們打麻將。我說,你出外打牌不要打大了,她說,扯禾花生。我們這兒大花生叫川生,小的叫扯禾花生,只一、倆粒米兒的。我說,老人打牌,有的又帶孩子,哭哭鬧鬧的,么玩頭呢。她說,這算么事呢,我去年回娘家打牌,一個婆婆左手抱個孫子,右邊貼個孫女兒,倆個孩子都好哭,她打牌像打細腰鑼兒一樣,取來一張牌在懷裡,把左邊的孫子拍拍,冇冇,再拍拍右邊孫女兒,冇冇,再又去取牌,如此反覆。人家說,你這回清(門前清)了吧,她說,戴斗笠打啵(接吻),親不了。

  我母親說話,喜歡打比方,造些歇後語,愛用疊音詞、兒化,有時候也用些粘連、頂針之類,聽起來形象生動,幽默俏皮,一個字不識,說話竟也講究修辭呢。母親的有些話簡單而又深刻,烙下了深深的時代印記。酸苦麻辣,仍然說甜,窮苦不已,仍舊喜樂韜憂,勞累不堪,仍苦中作樂,反映了那一代人,淳樸善良,勤勞節儉,不怕吃苦,樂於奉獻,昂揚向上的人格魅力!我雖然讀了幾句書,還得時常留心,向她學習,她是我心目中的語言大師,更是我人生的導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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