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院里周圍還未用磚砌起一層厚厚的牆;當廚房裡的桌還未從院子里搬進的那一段時光,總是藏匿着無數回憶,回憶那些時光,時光在腦海里化作一幅幅圖景,圖景里總有人在等待,有的人站着,有的人蹲着,有的人跳着,有的人跑着,而有些等待在不斷地換着主人。
是否還記得那些寄放在廚房,寄存在吆喝之上的回憶?大概是在00年前後吧,在村了里熱銷的是什麼呢?當然不是如今的在小說書、專輯、海報、飾品、軟件之類,而是尋常百姓家都需要的醬油和食醋。
在那時,我家、大爸家、奶奶家還共用着一個廚房,幾家的人都擠在廚房裡,洗的洗,拔的拔,燒的燒,水聲、燒菜時的呲呲聲、講話聲、嬉笑聲交織在一起,一切都是那麼其樂融融,自然,廚房裡的醬油和食醋用的特別快。在那個年代里,都是從三輪車上去打醬油和醋的。“打”,這個字,好像已經陌生許久了。可記憶中,那個大的總做也確實是富有詩意的。
那是一戶人家,一對夫妻和一個還未成家的小夥子,一共三輛三輪車。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們就在逍林賣這些東西了,他們對於逍林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都比這個土生土長的我要來的熟悉吧!畢竟他們這麼長時間生化在這兒了,他們每天都穿息在每一條小道上,騎過每一家門口。他們有一副獨特的好嗓子不管是男是女,他們的嗓子是那麼的動聽,那是一種沉厚卻又能穿透烏雲的歌聲。
負責我們這一塊的是那個小夥子,他總是不斷的換衣服,總不見他穿一樣的衣服,而且穿的筆挺筆挺的,聽奶奶說,他是在吸引小姑娘的眼呢!要是奶奶過去打醬油,他總是滿滿的打上倆勺,抖一抖勺,把最後一滴弧線地滴入瓶中;可要是一個漂亮的十七八歲的小姑娘,他也是那麼標準的把最後一滴地在瓶口處,多一滴就溢出來了,而且不多收一分錢。我留意着,每次,他的車一到,那些等在那個固定地點的人都自動讓開,等車一停下,就一哄而上,小小的路立刻水泄不通。沒有他們家的醬油和食醋,飯菜就失去味道,不得不爭着去買醬油和醋。而他呢,都會先讓人群排一排隊,若是中年婦女或是老人擠在前面不肯去排隊,他會皺起他英俊的眉,嚷嚷道:“不排隊就不賣。”可若是小姑娘呢,情況就大不一樣了,首先,他不會皺眉,第二,他不會對他們喊,第三,他會接過這些圍在他車旁的姑娘的瓶子並多加一點。要是排隊的人起意見了,他大聲嚷嚷,說什麼年輕就是資本的話。那些三姑六婆酒吧他和哪家的姑娘說得天花亂墜,別的人就在那邊應和或噓聲一片,而他卻不理會他們。
但少年的心中也有一個情人的每次路過對面王婆家時,他會把車騎得很慢很慢大聲吆喝着:“買醬油嘞——上好的醬油嘞——買醋嘞——上好的醋嘞——”第一聲非常響亮,他把頭伸的老長老長的,像是被什麼提着,像是王姐姐從窗里探出頭來,他就會馬上轉過頭向前騎,但王姐姐要是不出現,他又會吆喝一聲,可這一聲卻沒有第一聲那麼中氣十足,音有點弱了,聲音中還分明有一種焦慮不安。一會兒,他還會喊第三聲,這聲只能喊了,扯着喉嚨喊一聲,沒有吆喝的藝術美,似乎把滿心的失望都喊出來了。
每天,他都來吆喝,在王婆家門前吆喝,可他一吆喝完,那些拿着瓶子的女人就圍了上來,他不得不離開,下一秒,在他的商場上,又是故作生氣,故作花心少男。可是,當時的我,似乎看到,在這個活力的少男背後有一股紫色的憂鬱在吞噬他的心。媽媽說,他每天都這樣,可他也知道,王婆是不會把自己的聾女兒,嫁給這樣一個外鄉人的。
只是後來有一陣,他不吆喝了,他也不強顏歡笑了,三姑六婆們對於這樣一個生氣的小夥子變得如此沉默總是有說不完的話題。
沒多久,他的老父親來挨家挨戶的分喜糖,說只他一直看好的一位姑娘終於和他兒子修成正果了。而那個星期,王姐姐去看病了。回來后,他坐在院子了織毛衣,不再躲在她的小屋裡了,她一刻不停地織着,給家裡補用,而他也常常打着手語問我:“那個小夥子走過了嗎?”每天,她都又要問三四次,而每次只得到搖頭。
小夥子在那以後就從來沒來過,老父親把將醬油罈子和醋罈子放在我家,每天清晨,我們買整壇罈子,兩三天後再給我們灌滿。村裡的人與不用再等吆喝聲,當然,也沒有吆喝聲了,她們只要在要用的時候來我家買。
但是總有一個人,在陽光下,為她心中的那個他,織一件過冬的毛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