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寒冬里,我偶爾整理日記,發現姐姐臨走時留下那一段話:弟弟,一定努力要考上大學;又勾起那年月一片片記憶,於是將碎破的記憶一一拾起。———題記
一、祭念姐姐
高三複讀的那年冬天,是我人生最寒冷的季節。
天起風了,沒有人送棉衣;天下雪了,沒有人送把傘;一個人像擰緊了發條的鐘,機械地在三點一線來回穿梭。
在那個霧靄陰霽的深秋,姐姐走了,帶着無限遺憾和風華正茂的青春,走了;
風吃得很緊,門旁那棵老榆樹,一片榆葉在秋風中顫抖、飄零。
母親親手做的白面饅頭,再也沒有人給我送來了;因為姐姐走了,走得那麼突然,突然得讓母親精神發怵,突然得讓我在那個寒冬里踽踽而行。
為了一份叮嚀、一個寄願,我用一生守候着那份承諾、那份希望。
老榆樹發芽了,綠了,綠了那份承諾,綠了那份希望;
麥子黃了,收了,那座孤墳旁立着一個男孩,手裡捧着那張大學通知書,在默默地祝願——-姐姐安息吧!
二、母親的笑
母親笑了,發怵的眼睛里泛起了希望:兒子考上大學了。
歲月如犁,在母親額頭上將時間桑蒼編排成深深的皺紋,因為那刻的笑,三年來第一次的笑,皺紋在犁尖下濺起了閃耀光芒。
臨走的那天晚上,母親把叮嚀裝滿了背囊:
孩,天冷了,要多穿點衣服;
在學校里,勤往家寫封信(當時村裡並沒有通電話),注意了,一定喲。
那一刻,我眼睛酸了,朦朧里望見母親額頭上又添了不少白髮。
夜深了,桔黃燈光下,母親還在給我縫一件上衣,隱隱間聽到她和父親的談話。
“這些年,苦了孩了,咱們都沒有過問他什麼事呀”
“孩聽話,你不要再自責了。”
“你看,咱家裡錢也不多了,帶那麼一點錢,孩到了學校里又要受罪了。”
其實三年大學,我沒有多問家裡要過一分錢,因為為了守候一生的那份承諾、那份希望;
在我最困難的時候,我看到母親的那刻微笑。
三、父親的淚
母親病故時,正值秋收秋種之季。
家裡六、七畝地需要人去打理,父親總是白天回家晚上來到醫院裡,來來回回穿梭在城鄉之間。
妻不止一次地勸說:爸,這樣太累了,有我們在,你不要再跑來跑去了。
孩,有你們在,我放心,可是我心裡有種說不出滋味,總想多陪陪你媽
父親說著,抬起充滿無限眷戀地眼神。
母親因高血壓引發的腦溢血而失語,
父親就靜靜的坐着,望着母親的臉,時而抬起手用濕巾拭去母親眼角淚。
偶爾,扶着母親的手,自言自語:
放心吧,家裡一切都好。
你要好好養病,等好了,兒子說了,給你買個輪椅,出了院,我天天推着你去逛街。
苦苦地等待,等待母親的病情好轉,可換來的卻是醫生的臨危通知書。
當接到通知書時,父親的手顫抖了,無呆的眼神里,泛起無呆的、默默的淚花。
三十多年風風雨雨的日子,油鹽醬醋的故事,順着父親的那張蒼老的臉頰,慢慢地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