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個人緩緩地從林蔭道的那邊走來,手裡不時擺弄着自己的袖子。而眼神只是不經意地從腳下凋落的樹葉游到頭頂的樹梢,然後再到腳下的樹葉,繼續又去擺弄她的袖子。她走路的時候,身體不自覺地搖擺着。她似乎已經看見了他,但仍然重複着剛才的動作。
??她走到他跟前,甩了甩袖子,他卻不自覺的笑了,她說,你傻笑什麼
??他說,你乾脆把袖子剪掉算了,看把你折磨得。
??她說,礙你什麼事
??他無語了。
??她有着一頭烏黑而自然的捲髮,按她的說法,是她媽媽遺傳給她的。她媽媽和她爸爸在她出生后不久就分居了。因為是她長着一頭自然而漂亮的捲髮的緣故,她從小的時候就有個很有意思的綽號:蛋卷。
??可是在她的面前,他卻從來不提她的綽號。因為曾經有一次,他戲謔地叫了她一聲,蛋卷。她意外地哭了。這讓他感到很驚詫不已。因為在他的眼中,她是一個異常堅強而沉着的姑娘。他問她,究竟是為什麼 別人叫你這個你沒有任何反應,我叫你這個你就,你就-- 可她卻沒有做出任何的解釋。只是一個勁的掉眼淚。
??她媽媽很疼她,很愛她。周末的時候,她們母女倆一起,去逛街,去玩,在她看來,那是她最開心的時刻。
??記得有一年秋天,氣候反常得厲害。秋末的第一場雪過後,樹上發黃的葉子還沒有凋落殆盡。她和他在一條蜿蜒曲折的小路上走着,不時便有一片片樹葉不自然的落下來,她隨手撿起一片紋理清晰的樹葉,反問道,我們這裡怎麼這麼多楓樹
??他說,可能是氣候的原因吧。
??她說,在你眼裡,我是什麼
??他低頭不說話。
??她語重心長地說,我是一片楓葉。
??他問,為什麼這麼說
??她說,因為我的媽媽像楓樹。而我的爸爸卻不知去了那裡
??這是她在他面前,第二次提到她的爸爸。而第一次提到她的爸爸,是因為她的捲髮。因為她是女孩,她從小便生着一頭捲髮,所以他爸爸不喜歡她,甚至不喜歡女孩。才和她的母親分居了。卻沒有離婚。
??她十四歲那年,她和她的父親,在親戚朋友的勸說與幫助下,見了一面。按她的說法,她至今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父親是那樣的蒼老而和睦。完全與她的母親十分的不對稱。
??她的父親,在看見自己活脫脫的女兒站在自己面前的時候,失聲痛哭了。在親朋好友的面前,嚎啕大哭起來。而她卻沒有掉一滴眼淚。雖然父親在那一次的見面之中是安詳而和睦的,但卻又是如此的陌生與隔絕。
??從她遇到他的那天起,她一直留着一頭短短的捲髮。
??他從遇到她的那天起,就一直不解的是,她為什麼總喜歡擺弄自己的袖子。因為在他的心目中,女孩子都是喜歡擺弄自己的頭髮的。他曾經有一次給她提過一個建議:你可以嘗試着讓你短短的捲髮變得長一些,那樣,或許會更好看。她對於他的這個建議,沒有做出任何的反應。
??後來,她和他分開了。
??再後來,她的父母離婚了。她也將自己的短短的捲髮變成了長長的捲髮。
??在她的心中,他是一朵雲,安詳的,飄逸的雲。也是一片楓葉,一片紋理清晰的楓葉。
??而在他的心中,卻只有一頭短短的捲髮,一個甜蛋卷,一個灰姑娘。
『作者:董舒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