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
幾陣驚雷,幾場積雨,三月的南方很多花期已過。
都說人間三月百花開,其實在中原的很多花期,在南疆都被篡改,就如人間四月芳菲盡的桃花,在南方春節一過,一次響晴燦爛綻放,只要遇到一場春雨就開始凋零。所以,趕不上南方時間趟兒的我們,總是後知後覺的錯過了花期。
就像今年的三月,故鄉的好友曬微博說:經過一個夏的蟄伏、秋的積蓄和冬天的精心構思,終於又見杜鵑花開在清明的季節里。我莫名的心痛,“杜鵑花開在清明的季節里”是我珍藏的記憶。
然而來南方五個年頭裡,我已習慣杜鵑花開在春節后的積雨里,經管有意的去忽略,但是校園裡大片大片的景觀園林式培植出來的杜鵑花,就那樣簇擁在我上下班都必須經過的路口兩邊,還是被見得多了,它也就慢慢遮掩了我心底的花色。
就如同這片園圃里的花,因為培育的太繁密,花肥又施得過濃厚,枝頭的花開得稠滿,就那樣蓋住了下面的綠葉,儘管我知道綠葉就在花的下面,但還是覺得因為沒有綠葉的襯托,這裡的杜鵑花開得矯作而沒有生氣,似乎透着點沒有厚度的脆弱。
一直堅信許是因為南方春天的多雨少晴、缺少陽光,再加上杜鵑花被積雨浸漬的太久,所以它們的花色呈現出一副缺血的狀態,粉色的過於慘白,玫紅的過於獃滯,醬紫的又過於暗沉……花瓣兒像是大些,卻總是感覺的太單薄,若有若無的透着蔫蔫的傷痕,不忍多看。
不像故鄉山前山後,開在清泉溪流旁,因為自然的瘋長,分明蘊涵著一個飽滿的季節,彰顯着生命的頑強。粉色的似掩蓋不住生命的紅暈,如同被春風偷吻了似的害羞,一低眉嬌紅就透出來了;玫紅的當然不會遮掩生命的熾烈,如同被太陽青睞似了的激動,一昂頭熱烈就彰顯出來了;就算是醬紫的,日月的光華,雲霧的靈氣也使它氤氳了一層亮麗的明媚。
尤其是沒有高大樹木遮蓋的山頂上,因為上個秋季杜鵑花枝和山草一起采割了,這個春季它就同山草一起長高,於是杜鵑花枝就開在一尺多深的山草里,一株一朵,齊齊整整,從山腳下向上看,就似一匹上乘的錦緞,紅綠相間中,氤氳着一層璀璨的光暈;又似一支一支燃燒着的紅燭,星星點點之間,蜿蜒着即將燎原的火炬。
那個時候,正是十一二歲小女生的我們總是低值不了杜鵑花美麗的召喚,不管大人警告多少次,也不管山裡是否真有虎豹豺狼,一到放晚學后,總是三五成群的流進山的深處,雲的深處,春的深處,選擇自己認為最美的杜鵑花插得滿頭,抱得滿懷甚至背得滿身。第二天也會把它們擺得滿課桌,掛得滿教室,於是這就演繹着一場生命的接力,我們那一群淳樸的山裡小姑娘,在推推搡搡之間,把歡聲笑語跌落在杜鵑花爭奇鬥豔的開放里。
那裡無所謂幼稚,也不該有俗氣之論,更不會有所謂的破壞自然的罪責,在那個杜鵑花開得如同蔓延的春草的季節里,豆蔻之年的我們與春天這樣的接力就是一次婉約牽手,花因人才更顯這般絢麗多姿,人因花人才彰顯這般多嬌明媚。在百鳥和鳴中,在雲天相接處,把春天綉成了一幅鮮艷的彩錦,一面蓬蓬勃勃的生命場。
都懂得生命如花,花抑或生命都必須在自己的極致里方可盡情的彰顯美麗的力量。至此彷彿領悟為何人工栽培的杜鵑花總是開不出記憶深處的色澤,就算你多麼科學的去施肥,多麼精心的去修剪,多麼苦心的去造型,它終究開在了束縛里,剝離了它生長的陽光雨露、日月清泉怎麼可能強求它開出生命的顏色。
所以,這個季節里我對去杜鵑花的園圃的遊覽意興闌珊。倒是有興趣騎車參觀了一個兼職做園林工的根雕師傅的操作間,一進門就被一件根雕所吸引。紅褐色遒勁的根枝,盤根錯節,有一人多高,形狀巧奪天工,煞是好看。園林工見我喜歡,就笑着推薦:它是野外生長的杜鵑花樹的根,幾乎沒有經過人工雕琢,就是一件天然的藝術品,你若看中就出個挖它的人工費,便宜賣給你吧!
我笑着感謝,卻沒有買走它,因為藝術品也有它的極致,但是這件根雕的極致不在我那裡,我不能讓它明珠投暗了,相信有一天,它一定等得來那個真正懂得它作為藝術品價值的那個極致。
就像流年蹉跎里,我終於明白了杜鵑花開得燦爛的極致,就算錯過了多少個杜鵑花開的季節,也是一樣欣慰。
又是一年杜鵑花開 標籤:一年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