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鄉的美一茬接一茬,三月的桃花還沒謝幕,四月的杜鵑開得正紅。
杜鵑花家鄉又叫它“映山紅”“燕子花”。老家四面環山,山上到處都是杜鵑花,火紅火紅的那種,有的掩映在各種雜樹之中,有的紮根在懸崖峭壁之上,花開的時節,就像一個五彩繽紛的大花園,綠樹青山,紅花吐艷,點綴着山川的秀,裝扮着家鄉的美。
靠老屋下邊有一座石頭山,正面是十丈高的懸崖,人是不上去的,只能從側面才能爬上山頂;懸崖下以前是一段小溪流環繞着山腳,後來填高築成了公路,又在公路外重新開鑿出一段小溪。山頂好似一隻老鷹的頭,歪着脖子俯瞰着四周,像是正要捕食獵物似的,所以叫它“老鷹嘴”。這裡是杜鵑花開得最密最濃的地方,整座山除零星雜樹外,多數是杜鵑花樹,由於土層不厚,養分不足,樹榦瘦弱,瘦骨嶙峋的枝椏,細旖碎薄的葉片,同樣能經受住風吹雨打,盼得到冬去春來。懸崖上也有少許,細長的根有的鑽滲進石縫裡,有的裸露在岩石外,矮矮的,瘦瘦的,微風吹來搖搖拽拽,依然會開出滿樹火紅的花朵,顯示出它頑強的生命力。遠遠看,就像是一座火焰山。這座山,家鄉還流傳着一個悲情的傳說,相傳很久很久以前,鳳凰山上住着一對夫婦,三十六歲時才得一女,取名晚霞,夫婦倆喜得整天都笑哈哈地,把遲來的寶貝女兒視為掌上明珠。十五年後,晚霞長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這年晚霞的母親生了場大病,四處求醫問葯都治癒不好,家裡也被掏空得一貧如洗,再也沒有錢治療,為了給母親治病,晚霞姑娘就每天到這山上摘花去賣,用賣花得的前為母親換些葯回來。在一次摘花時,不慎摔下了山崖,長眠於此。她的母親由於悲傷過度,病情加重,也撒手離去。晚霞死後,就把她葬在了此山上,現在山側面半山腰上還有一座用石頭壘成的墳,都說是晚霞姑娘的墳。不管這傳說是真是假,總之是一輩一輩流傳了下來,這座山上的杜鵑花也開得格外的紅。
在我兒時的記憶里,這裡的杜鵑花是開不安寧的,此處是山裡通往外面鎮上的必經之路,來來去去的人多,人們經過這裡時總會摘上幾支,大人給騎在肩上的孩子摘幾支拿在手裡玩,姑娘們采幾束帶回家插在瓶中擺在房間做花瓶;最頑皮的是我們一群夥伴,每天放學回家,都會爭先恐後的爬上山,選開得最密最艷的花枝折,把一朵朵鮮艷的花瓣塞到嘴裡嚼爛,用那血紅的汁液相互塗抹在在各自的臉上,身上,我們叫“打血仗”。一陣嬉耍下來,個個都變成了大花臉,衣服上沾滿了鮮紅的顏色。不要過多久,整座山就會被糟蹋得遍體鱗傷,路上到處都是散落的殘缺的花瓣,路邊的草叢中,小溪的亂石上到處都是被扔的枝條。
十多年前一次從廣東回家,傍晚,獨自漫步在幽靜的山道上,隨手摘了一支杜鵑花,坐在路邊一塊光滑的大石上,品深谷山風悠悠,聽小溪淙淙流水,嗅着花的清新芳香,陶醉在大自然純凈秀美的山水懷抱之中。忽然,一陣陣歡快的笑聲從遠處飄來,一群孩子正你追我趕,蹦蹦跳跳地向前奔來,那是上灣的孩子放學回家。一個扎着羊角辮的小女孩走到我的面前,直愣愣地看着我手裡拿的花,用疑惑的眼光看了看我,對我說:“叔叔不要把花摘了,開在上山多美呀,每天都能看到它,摘了就再也看不到這麼美的花了”。說完又蹦蹦跳跳的往前趕去。我的心猛的一震,一種愧疚之情油然而生,望着他們遠去的身影,鮮艷的紅領巾在山風中熠熠飄忽,他們不正是一朵朵開得正艷的杜鵑花么!我趕緊跑回家,釘了一塊木牌,趁夜插在山邊最顯眼處,上面寫上十個鮮紅的大字:“請不要摘花,讓家鄉更美”。
又是杜鵑花開的季節,家鄉的杜鵑花一定開得又紅又艷了,一定再沒有人采折它了。鄉親們告訴我,家鄉的變化真大,大山裡通上了水泥路,網絡走進了各家各戶,電視信號塔就修建在我老家對面的山頂上,一幢幢漂亮的樓房矗立在青山綠水之間,新農村建設在如火如荼的進行。我聽了只有高興,祝福家鄉越來越美,祝福鄉親們的日子就像那滿山的杜鵑紅紅火火,幸福萬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