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套詩經一
爬山調 夯歌 二人台【苦菜花文萃】
【大草原游牧民族的長調短唱,與走西口帶來的新的劇種糅合在一起,形成了獨特的草原文化;草原文化又有了新的發展,形成了獨特的新文化】
一.夯歌
蔚藍如夢的天空,被晚霞染成了一片玫瑰色。在生產隊勞累了一天的後生疙蛋們,不用誰請誰叫,都早早地來到了蓋房工地,參加農村蓋房的最重要,也是第一道工序:打石夯,砸壓堅實的房基礎。
在五六十年代,農村都是土房。講究娶媳婦必須蓋新房,兒子快要到結婚年齡的父母親們,自然要早早地把新房蓋好,迎娶兒媳婦進門。農村的房子十分的簡陋,根基不放石頭,更談不上放磚,地形乾燥的土房住個二三十年,地形潮濕又有鹽鹼的土房,十年八年房子就要倒塌,打倒重蓋。那時,蓋房子也不是什麼太困難的事。生產隊長給你批二車麥草,自己在自留地里壓上二三分土坷垃就行了。至於檁條,椽子之類,生產隊會按最低價賣給你,也不用交現錢,年底分紅時扣下。
打石夯需要八個人一起抬,有一個專門喊夯的。喊夯由一個有藝術細胞,腦子靈活,嘴皮子又來的快的人擔任。
喊夯的人是總指揮,打夯打得好壞,前進後退全靠他指揮。打夯要求“三平壓二角雙工,”三次平行打后,再壓二次之間的中心。根基四周為了更堅實,比其他地方多打二遍。
喊夯歌是有套路的。首先是起套調:“唉——,”是長長的一聲。“眾位鄉親們請起來,快把那小時砵砵抬起來呀!”這時,抬石夯的八個小夥子一起用勁,雙手把石夯托在胸前,口中齊呼“好好嗨喲!”然後舉過頭頂,隨着喊聲,石夯按節奏落地。喊夯的人還要時時提醒:“小石砵砵本是石磙磙,誰不用勁誰受痛呀。”讓抬夯的人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誰不用勁容易偏夯受傷。
等抬夯的人心齊了,勁擰在一起來了,喊夯的人喊的節奏加快了:“唉,要說山咱就說山,咱們背靠大陰山。
寧夏有個賀蘭山,楊家將落難那個二郎山。
平頂頂的小紅山呀,緊緊靠着大排干.唐僧取經要過火焰山……
唉--
你看那邊走來個老仲三……
“好好嗨喲!”抬夯的人已經累的上氣不接下氣,這時喊夯的人再長喊一聲:“唉——,眾位鄉親們聽我言,”聲調一慢,抬夯的人要長長的呼喊:“好——好——嗨嗂——”手將石夯輕輕地放在地下,小息一會兒。
不倒三五分鐘,隨着喊夯的人:“唉——”一聲叫板,新的一輪打夯緊張地開始了。
這時也正是喊夯的人賣弄本事的時候,酸的、甜的、苦的、辣的喊夯歌隨編隨唱,有緊有慢。在鬨笑聲中,抬夯的人也不累了,來了精神。
這喊夯的人,把天上的,地下的,遠的,近的,傳說的,現實的串聯在一起,又要押韻上口編成歌,實在了不起。我常想,如果把喊夯歌整理出來,也是咱河套的藝術瑰寶。
喊夯聲甜甜酸酸,苦苦辣辣,八個小夥子齊聲呼喊,再加上農村田野空曠,早晨傍晚空氣潮濕,聲音傳的更遠更洪亮。可以傳到十里八鄉,自然吸引不少人。還有的人專門來看來聽,黑壓壓的一片。
觀眾越多,喊夯的越來勁,小夥子們越賣勁。說不定那一個姑娘小媳婦正注意自己呢。小夥子們在打夯時,衣服脫的只剩二股巾背心,胳膊,胸前的疙疙瘩瘩的肌肉顯示出青春的活力,身體的壯實你說能不吸引姑娘們的目光嗎?
特別紅火的是那些孩子,跑前竄后,打打鬧鬧,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天大黑。這時,房地基已經打好,該收工了。如果父親打夯,兒子自然也是小客人,理直氣壯地來個肚皮滾瓜溜圓。
日子苦,人們不覺得。一家有事,全村幫忙,形成了習慣。我在農村的三四十年間,村子里的房子翻蓋了三茬,誰也沒有要過一分工錢。特別是孤寡五保戶,鄉親們更是照料無微不至,房子漏雨了有人給抹上泥,生了病有人送醫院。水有人擔,柴米有人管。人人見面樂樂呵呵,天大的過節,一笑就完。
這夯歌,就是來源於爬山調。
二.爬山調
爬山調,是土生土長在內蒙古河套地區的:“詩經。”它樸實無華,天籟自鳴,平中見奇,真情感人。爬山調它是山野草地,田間地頭勞動人民心聲的自然表露,又是內蒙古西部地區人民的社會歷史,時代生活和風土人情的一面鏡子。有着悠久的現實性與傳統性,伴隨生活而來。是勞動人民在社會生活鬥爭中,用汗水和血淚澆灌出來的花朵。
爬山調字字血,聲聲淚,是勞動人民的生活縮影,又是他們的集體智慧和藝術的結晶。
爬山調唱了多少年,多少代,誰也說不清。有一首爬山調歌詞里唱道:
“朝朝唱,代代唱,也不知道唱死了多少老皇上。”
爬山調內容極為豐富,塞外地區的人生百態,,習俗風情,山川樹木,鳥獸魚蟲,天文氣象等全部納入歌中。
爬山調和其他民族的歌謠一樣,是國粹,是應該保護和發展的。
特別是爬山調,有着廣泛的群眾基礎,老百姓稱它為“山曲兒”“新詩經”,
它跨越新舊二個時代,內容極為豐富多樣化。舊社會,它有攬長工歌,拉駱駝歌,童養媳歌,抓壯丁歌,逃婚歌等;新社會有歌頌黨和毛主席的歌,歡慶解放的歌,歌頌新人新事的歌等。
土生土長的爬山調歌手們,腦子活泛,記性好,更可貴的是即興發揮,有人戲稱:“爬山調調子多,緊唱慢唱一笸籮。”
站在黃河畔的三哥哥唱:“黃河水呀不斷流,三哥哥我的曲兒不斷頭。”
受了屈的三妹妹唱的是:“脫了毛的鷹鷂飛不高,花翎翎喜鵲落在臭水濠。”
被媒人欺騙,婚姻不幸的婦女唱的是:“槍崩鬼媒人五雷錐,吃了他的心肝熬了他的肺。”這土生土長的爬山調,曾經被政治利用,該唱流行的政治口號。特別需要在1958年人民公社時期,流傳的那首:“單幹好比獨木橋,走一步來搖三搖。互助組好比石板橋,風吹雨打不堅牢。人民公社是金橋,通向天堂路一條。”
這首詩成了河套人的詩經,也是全國人民的詩經。
在牆上,黑板報醒目的位置上,學生的課本上,報紙廣播上,天天唱這首詩歌。有的人在夢裡,笑醒了,到了天堂。
人民公社真的是天堂嗎?說起來那個時代的人們,是完全相信,都要大步流星到共產主義,到天堂去。
我把自己的切身經歷,寫出來,讓年輕的一代,對過去有一個粗略的了解。
人民公社見聞錄
1958年,高級農業生產合作社,在極短的一個月時間,重新改組為人民公社。實行一大:大規模;二公:公有制。
所謂大,就是將原來一二百戶的合作社合併成四五千戶以至一二萬戶的人民公社。所謂公,一切財產上交公社,多者不退,少者不補,在全公社範圍內統一核算,統一分配,實行部分的供給制。下面講述我經歷的幾件事。
大辦食堂
1958年9月,我到到離家五里的二道橋紅旗小學讀書,正趕上人民公社辦大食堂。在辦大食堂前,社員把家裡喂得雞豬牛羊馬兔子全部入了社;社員家裡的糧食蔬菜鍋碗瓢盆也全部交給了食堂,社員在食堂吃飯不要錢,一步進人了:“共產主義”。
原來一家一戶喂的豬牛羊馬兔和雞,現在集中在一起,喂不好,出了毛病就宰殺,所以大食堂是天天有肉吃。
還有一部分人串生產隊吃共產主義飯,一生產隊吃好的,其他生產隊的來吃,還要歡迎,常常砸鍋【不夠吃】,我們學生也沾光,在學校附近的生產隊吃了幾次飯,後來被禁止了。原來是本隊社員意見紛紛,大批殺豬宰羊,不到二個月,豬圈裡沒有豬,羊圈裡沒有羊,雞全部得瘟疫死了,糧倉見了底,大食堂給社員的生活帶來災難性的後果。
這個:“人民公社是金橋,通向天堂路一條。”的路更艱難了。
放衛星,糧食堆到白雲間
我記憶最清楚的是三道橋人民公社牆上的一副漫畫,在太陽下,一個老農民坐在糧食堆上,和天空的白雲相連,老農民正在得意洋洋地吸煙,漫畫題目是:糧食堆到白雲間,就着太陽吸袋煙。
糧食真的打下那麼多了嗎?其實不是,全是放衛星放的。
旗里召開三級幹部會議,讓大隊生產隊幹部報產量。你如果如實報,就是保守思想,其他幹部斗你的保守思想,連覺也不讓睡,你如果多報超過了最高產量的生產隊,就可以休息。會務秘書處宣布你放了衛星,報紙和廣播報道你的典型,還要得獎,甚至官位高升.就是毛主席說的,人有多大膽,地有多高產.
你一顆衛星,我一顆衛星,一畝地高粱畝產量上了十萬斤。旗里和公社開現場會,把其它地里的高粱穗子全部拉到一塊地里。前來開現場會的大小幹部個個心知肚明,誰也不說什麼,萬分虔誠地看着這顆一畝產十萬斤高粱的衛星。
同年,毛主席要求大鍊鋼鐵。鄉村和城市機關單位,也開始土法鍊鋼。把辦食堂時,家家戶戶偷偷留下的鐵鍋,舀水銅瓢,菜刀,甚至剪衣服的的剪子都強迫交到煉鐵廠,砸碎煉鐵。不管煉鐵成功與否,一出爐就敲鑼打鼓到公社,給毛主席報喜。成熟的莊稼,爛在地里無人收割。
再加上人民公社的八大員:宣傳員,衛生員,記工員,飼養員,文化員,炊事員,購銷員,管理員等脫產人員,到莊稼地里幹活的人減少了一半,形成了自留地里打衝鋒,集體地里磨洋工.你說,能打下糧食嗎!
陽婆婆下曬肚肚
1959年冬天,人民公社大食堂大多數已經揭不開鍋,解散了,人們的共產主義夢破滅了。
沉住氣的社員,從草堆里,地下刨出埋藏下的鐵鍋,菜刀,勺子等。大多數的社員重新置買鍋碗瓢盆,猶如雪上加霜。
生產隊的糧食全部交了備戰糧,吃糧靠返銷。在1960年,供應過每人每天四兩玉米面。人們為了活命,掏挖完了苦菜,掏挖灰灰菜,羊辣辣等充饑;到了冬天,把裨穀子,玉米脫粒后的芯子加工成無糧面分給社員充饑。還有的社員剝榆樹皮搗爛吃,挖老鼠洞,找可以吃的.....該吃的全吃了,不該吃的也吃了。
雖然生活艱難,我們還要繼續上學。教室里沒有火爐子,桌凳也不齊全。不少的同學坐在泥台台上學習。我們肚子里沒有食,教室里冰冷,渾身上下瑟瑟發抖,有的同學開始跺腳取暖,還是不頂用。郭有文老師有辦法,叫我們集體到太陽底下曬肚肚。自己把自己的爛衣服撩起來,讓太陽曬肚皮。這果然是個好辦法,不一會,肚子里熱起來,渾身暖和。我彷彿看到了身邊的一個同學,薄薄的肚皮下綠綠的腸子在蠕動,不由自主的叫出聲來,讓老師好好一頓訓。
這些真實的事情,現在回憶起來還歷歷在目,不可以抹去.我常常給孩子們講述時,他們只當故事聽,難為他們了。人們有了新的爬山調:
集體地里磨洋工,
自留地里打衝鋒。【因為社員有了自留地和飼料地】
大麻袋小口袋,
誰不偷呀誰帶害。
三. 二人台
二人台是內蒙古西部河套地區的土生土長的地方小戲。據專家考證,河套地區是爬山調和二人台發祥地。是河套人民喜聞樂見的民間藝術形式,一歌一戲有着內在的必然聯繫。
二人台它像嬌美的山丹丹,盛開在塞北的廣大地區。在農村集市,廟會,社火,物資交流大會,紅白事宴等地演出。
解放前人們把二人台演員叫做:“打玩意的”“唱戲的”,受人歧視,死後不能進祖墳。
二人台小戲班,就地簡單化妝,配上幾件簡單的樂器:笛子,二胡,揚琴,梆子等,就可以開場。
二人台有些劇目是直接從爬山調改編的,如【打櫻桃】【種洋煙】等。二人台劇目上百個還要多。
二人台唱腔音韻諧美,流暢自然,鏗鏘入耳,容易口記耳傳。不少二人台演員是文盲,劇目看上個三倆遍,就能上台演出。
二人台的串話,上場詩,繞口令,呱嘴等形式每一個字都合轍押韻,表演起來節奏明快,語調流暢。
為了一口飯,二人台演員奔波在鄉野田間。到處趕廟會,辦社火,獻藝賣唱,今天給李家祝壽,明天給王家娃娃過滿月打坐腔,後天給劉家兒子娶媳婦打喜棚,和叫花子差不多。遇上荒年歉月,衣食無着,苦不堪言。只好背井離鄉,乞討為生。或者打工受苦攬長工,正像爬山調里唱的:“活活的一苗無根草,隨風風起飛四處落。”
河套最著名的二人台演員倪丑旦,有一年,在河套攬工,期滿回老家。走在半道,住在老鄉家裡。一聽說是聞名的二人台演員,老鄉熱情招待。為了答謝房東,吹笛演唱,誰知道觸犯一家鄉紳,說是衝撞他家的老祖宗的靈魂,讓倪丑旦樹碑招魂。經過給鄉紳下跪叩頭,點煙賠情,交出來身上的幾個血汗錢才放行。可見,二人台一般演員更是:正是叫天天不語,叫地地不靈,求神問卦滿臉塵。
二人台和爬山調夯歌有着血緣關係的民間姊妹藝術,前者是地方小戲,後者是民歌。是爬山調豐富了二人台。
二人台不僅吸收了民間歌舞,唱詞多數來自民歌。活躍在農村集市,廟會,社火的如旱船,小車,跑驢,高蹺,等。
從嘉靖年間的“豐州調”到現在,樂器由笛子,四胡,揚琴,梆子等,到現在的大型電子配樂,有了根本的根改變。
河套詩經二
陝壩“活寶”
河套爬山調:“沒有三下倆下,不敢到臨河陝壩;你刨鬧的再歡,不如西貝拐彎。”河套地區歷史悠久,藏龍卧虎,人傑地靈。
河套人所說的“刨鬧”就是就是指幹事情,有名氣。
西貝真名叫賈成蔭,人們又叫二哥;拐彎真名叫李光文,人們為了叫得順流,就叫拐彎。就是這兩個人,合作創作的六個二人台節目搬上了中央電視台,大小三十多個新編劇目搬上了地方舞台,成了河套人驕傲,河套人的一對活寶貝。
這不,今天晚上中央台又要演出《二板頭進城》,這個戲專門描寫縣農機局的供銷科長常克農,吃農卡農的故事,深受廣大人民群眾歡迎。
《二板頭進城》就是一出二人台小戲。
在悠揚的二人台樂曲中,二板頭上場了,口中數着快板:
“二板頭我手提油葫蘆,
越思越想越氣粗。
進城去買噴油頭,
氣壞我二板頭。
常克農這隻吃人的虎,
吃了肉還要啃骨頭。
社員有苦沒出訴。。。。。。
看着畫面上的二板頭,四喜想起來了自己眼跟前的事情。如今政策是放寬多了,有的地方開始包工不包產,下地再也不用聽生產隊隊長那個公雞嗓子叫鳴,可以自己安排農活。還有的地方包工包產,超產部分歸社員。
可是剛一開始,涉及到到農民的部門,一些文化大革命時期上來的幹部把守着,處處卡農害農。
掌握柴油的叫“油老虎”;供銷社管化肥的叫“肥老虎”;水利段管淌水的叫“水老虎”;管農電的叫“電老虎”;農村信用社管給社員貸款的叫“財老虎”;甜菜收購站管理人員叫“糖老虎”。
這六虎擋道,老農民寸步難行。每一隻老虎都得罪不起,都要張開大嘴吃人。
生產隊淌青苗,賣甜菜,賣化肥前,先要殺羊備酒,送到有關部門,稍微怠慢一些,化肥撒在地里被關了閘;賣甜菜多扣雜;賣化肥沒有貨。
最讓人哭笑不得的是社員辦紅白事宴,晚上客人到齊了,飯吃到一半,拉閘停電,趕快騎着摩托送酒送煙賠不是。
由於文化大革命剛剛結束,不正之風盛行。
人們在爬山調中唱:
騎着摩托捎着羊,
村村都有外母娘。
天天過大年,
夜夜入洞房。”
在改革開放時期,爬山調二人台有了更高的發展,出現新的高潮。如久唱不衰的《誇河套》,王占昕的《王婆罵假》是風光了一時。
河套詩經【三】
爬山調與二人台的異同和藝術特色
無論爬山調還是二人台,它們都屬於民歌的範疇。
我國的民歌藝術形式五彩繽紛,源遠流長,反映了每一個歷史時期人人們的社會風貌和風俗人情。
河套地區,隨着走西口的人群不斷湧入,天南地北的口音,三教九流的滲透,加上原來蒙古民族的長調,給爬山調和二人台清新而又多元的滋養,開創了嶄新的局面。
爬山調由於世代口傳心授,便於演唱,唱倆句停頓一下,一般現成了二行一段體的形式。
每段的每句的字數不定,自由變化。長的每句十六七字,短的六七字。節拍和音韻參差不齊,錯落有致,耐人尋味。如下:
叫一聲哥哥呀你不要往我家跑,
我那個沒頭鬼男人磨快了一把鍘草刀。
麥子長豌豆園,
想了今天想從前。
爬山調多用比興,或者蟬聯,以及疊字重音。都是本地區勞動人民的口語,明白話,清新如白開水,粗狂如二鍋頭,細膩如蠶絲被。
我大我媽愛銀錢,
填了枯井沒有人可憐。
大青山的石頭烏拉山的水,
槍崩鬼媒人五雷錐。
雞蛋殼殼點燈半炕炕明,
燒酒盅盅挖米不嫌哥哥窮。
可以這樣說,爬山調內容涉及天上的鳥,水裡的魚,地上的人。它是情歌,它是戀歌,它也是戰歌。
爬山調和二人台都是內蒙古西部地區土生土長的民間藝術。
前者,是民歌。
後者是地方小戲。
它們是美麗的山丹丹花,紅艷艷的櫻桃。生長在塞北。二者的關係密切,有着血緣的關係,有着內在的必然的聯繫,是誰影響了誰,誰發展了誰都沒有定論。我認為,它們是姊妹篇。
二人台產生與發展,據有關專家考證,在明朝嘉靖年間“豐州灘”【現在的呼和浩特】為中心,在包頭,土默川和清水河流傳。隨着在草地出現了村鎮,各種民間藝術,豐富了二人台藝術。
最初的“打坐腔”藝人,有的變成了專業演員
二人台演出,一般是一丑一旦,在四胡笛子,洋琴的伴奏下,踏着秧歌步子扭來扭去,唱一些民間小調,有時候還要穿插一些爬山調,形成了二人台的雛形。
二人台不斷發展,日漸完美。有了音韻優美,流暢自然,講究節奏。更需要說明的是二人台唱詞比較固定,有了固定的牌子去。在長期的不斷補充,豐富。特別是歷代老藝人的用嘔心瀝血,不斷創新。有了大青山調,河套調,伊盟調,漫瀚調等等。
走不完的西口,打不完櫻桃。
二人台劇目繁多,沒有一個人能夠說的清楚。
語言的應用形式多樣,比如串話,瓜嘴,繞口令,都是和轍押韻,聽起來節奏明快,語言流暢。
通過不斷發展,二人台藝術有故事,有人物,有情節,有矛盾。在改革開放的今天,更賦予它新的內容。
河套詩經四
爬山調中的四罵一愛
一罵社會。階級剝削和政治壓迫是一對難兄難弟,誰也離不開誰。歷代統治者依賴軍隊維持反動政權。
在解放前,河套地區的國民黨政府,瘋狂抓壯丁,抽稅,勞役等災難落在了貧困群眾頭上,老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爬山調也生動地描寫了這些苦難,悲慘的生活現狀。
“白毛旋風吃骨頭寒,頂樑柱柱倒塌全家完。
雌怪子半夜樹頭上吼,滿村村活寡婦誰收留。
國民黨抓兵害苦了我,拿上哥哥熱肉疙瘩堵炮火。
一疙瘩沙蓬順壕豪跑,倆眼眼淚水啪啦啦掉。
抓兵不是你救命的草,死症底子神仙也治不好……..
抓壯丁讓無數家庭生離死別,煙飛灰滅。“一堆活寡婦”像漂流的蘆草扎不下根,保甲長擠迫的活不成。
字字血,聲聲淚將國民黨政權及保甲長制度的罪惡控訴和揭露無遺。
二是罵老財。“大門洞洞里的風,旱地里的蔥,財主的算盤“善人”的心。”連用二個隱喻,門洞里的風最陰最厲害,旱地里的蔥最辣眼睛,比喻地財主的算盤和心腸。整個調子明快,洒脫。
再看:“長工身背火鏊子,地主家裡扇扇子。
一口酒一口肉,放下筷子啃骨頭。
吹鬍子拍脯子,嘴裡酌着酒壺子。
抽完水煙抽大煙,紅火翻天鬼眉臉。
打了媳婦罵長工,牛蛋眼睛賽銅鈴……
寥寥幾句,土財主的形象躍然紙上。啃骨頭的豺狼像,抽洋煙的惡鬼像,虐待長工的兇殘像,是多麼形象逼真!
三罵媒人。“沒頭鬼媒人愛吃肉,仰面回家一出出路。”一出出路,一去再也回不來,見閻王去吧。可以看到,對媒人的積怨深如海,恨似山。對封建婚姻的強烈控訴和抨擊。
“白皮皮烙餅蓋煙洞,媒人吃上得臌症。
二股白毛風風朝東吹,槍嘣鬼媒人五雷錐。
一壺壺燒酒十八個饃,一條羊腿害死了個我。
一出大門拾了一包生鏽的針,扎爛媒人的心扉和眼睛………
在罪惡的舊社會,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封建的婚姻制度和倫理道德長着血盆大口,千百年來,吞噬了多少無辜的,善良的,淳樸的年輕婦女。所以,他們的罵,是勇敢的,真摯的,發自內心的。
四罵公婆罵女婿。在封建社會,勞動人民受着殘酷的剝削與壓迫,婦女們又多了一層宗法禮教,政治上,經濟上沒有地位,任人宰割。遵循着“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生活不平等,人權沒有保障。
你看她們在爬山調中苦喃喃地唱:
“井裡頭的蛤蟆井外頭爬,生個巴巴的婆婆叫媽媽。
補丁褲褲麻繩繩鞋,餓扁了肚肚當奴才。
羊尾巴辮子瓢葫蘆頭,看見老槍嘣肉眼眼抖。【男大女小】
白籽白瓤嫩瓜瓜,給我找小個尿床的毛娃娃。【女大男小】
最後,萬般無奈,長嘆一口氣:“白泥牆上摩了一把灰,尋了個女婿頂如沒。”
一愛,就是情歌。情歌,是爬山調二人台和夯歌的主流,特別是由於相愛而激發出來的真摯深切的思想感情。
情歌衝破了封建戒律,表白熱辣辣,情切切。“沙地的蘿蔔旱地的瓜,山曲唱的都是咱們心裡頭的話。”
“滿村村點燈一盞盞明,就愛情哥哥你一個人。
燒酒鍾鍾挖米不嫌哥哥窮,三十六眼窗窗半邊邊明。
西北風凍厚了三尺冰,舍上罵名也和哥哥交。
哥哥想你天知道,淚蛋蛋蓋起一座龍王廟。
爬山調,二人台和夯歌,是草原文化的結晶,是璀璨珍奇的人民詩經。
作者介紹:
劉文忠退休教師,內蒙古作家協會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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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劉文忠,退休教師,內蒙古作家協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