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是山水,我是天地;汝是花草,我是風雨。”
不管我又走了幾次輪迴,我都還是那條蛇,還是,那最初的前世里,聽着我深愛的那條龍的許諾的,那條蛇.......
我還是那條蛇,每一次輪迴的軌道,我都記得。我記得,每一次輪迴里,蛻變的過程,記得,那蛻變的過程里永遠撕裂着痛楚的無休止的重複,永遠飄零着孤獨的無依靠的延續,可我還是從未想過,要停止,不再輪迴。
我記得我最初的前世,我就是一條蛇。我記得我就是一條蛇的時候,我深愛着的那條龍。那是我記憶里最初的烙印,也是我靈魂里最深的痕迹。我抹不去,無法抹去,也不能抹去。我的魂魄,在那最初的前世里,就刻下了生生世世的許諾,不離棄,不離棄........
“汝是山水,我是天地;汝是花草,我是風雨”這是我的龍給我的許諾,我們許諾着永不離棄的相依。在那最初的前世里,我們看着天地與山水,看着花草與風雨,看着它們滲透彼此相擁相抱的輝映,看着它們吮吸彼此纏綿交織的細語,看着它們,在日暮晨曦里,此生彼長、不離不棄......也看着,山無棱,水無語、天地合、花草枯、風雨消停的沉寂里,那些黑暗的眼淚,流淌着,仍然深情地凝視。我們看着,也是這樣的相擁着,不離不棄.......
不離不棄,從未想過,會分離。
是我,看到了輪迴的軌道,我想,在輪迴里披上人的衣裳。我要龍也與我一道,跌入凡間的煙火,盡閱塵世的繁華。我的龍,只是看着我,很深很深地,一直看到山水真的無語,天地真的無情,花草真的枯萎,風雨真的消停時,我還是沒有改變的堅定。他幽幽地吐出一口氣:“凡塵不是凈土,我們未必還能相守。”那一刻,我聽到我的心有如花瓣飄落的聲響,還有他的淚在空中滑落的冰涼。可我,還是想披上人的衣裳。我裹繞着他的身體,用長長的舌尖舔舐他冰冷的肌膚,舔舐他糾結的眉頭和纏繞着我的溫度,“即便是到了凡塵,我們也還是這樣的相擁”我一點一點地吮吸着他的眼淚,低低念着“我是山水,汝是天地;我是花草,汝是風雨......”我的身體,緊緊地糾結着他撕裂地揪心地纏繞,我吮吸着他的喘息,那山崩地裂的、撕心裂肺的喘息,我窒息在他奔騰地猛烈地天昏地暗地撞擊里,聽着他轟然坍塌的身體里迸出的鮮紅的血液-----“只怕到了凡間,由不得你我。”
“只怕到了凡間,由不得你我”,我的龍,在那撕裂的喘息中裹夾着滂沱的冰冷帶我進入了輪迴的軌道。醒來時,真的,我就披上了人的衣裳。凡間的煙火,原來就是這樣,我披着人的衣裳,在塵世的繁華中穿梭。我的嫵媚和妖嬈在凡塵的喧囂中肆意地綻放,我竊喜,我的堅定換來的這輪迴后的富足。我縱情在斑斕的喧囂中,流連在世人的讚美中,我享受着凡間的富貴和榮華,我不再記得“我是山水,汝是天地;我是花草,汝是風雨”的承諾,我忘了,一直到很久很久,我的人的衣裳衰敗的時候.......我的所有的美麗的顏色都褪盡的時候,我才想起,我曾經,深愛着一條龍。
我的龍,他去了哪裡,他怎會不與我一起?我找遍了山水,望穿了天地,數盡了花草,穿透了風雨,我還是沒有看到,他的影子。我的孤獨,在那一刻,如死亡般恐怖着我的全身,也如冰雪般淡漠了所有的繁華。我還是那條蛇,我的靈魂里永遠鑲嵌着龍的身體,我只有與他一起,才能感到幸福的真實。我知道了我還是那條蛇,我知道了我的生命只有龍才能相擁的意義,我知道了,可他,卻不見了。
我只有再次跌入輪迴的軌道,我要找到我的龍。我經受着凌遲的痛楚在輪迴里沉浮,我看到了龍帶着我輪迴時的影像。我的龍,為了讓我免去輪迴的痛楚,竟然用他的身體擋住了輪迴時所有的刑罰,他的,還有我的。我輪迴了,他卻在雙倍的凌遲中被凌遲得魂魄無依,無法輪迴。我是誰?我還是那條蛇,我怎能讓我的龍在這輪迴的軌道里,不能輪迴。我一遍一遍地呼喊他的名字,我一遍一遍地念着“我是山水,汝是天地;我是花草,汝是風雨。”我喚着龍的魂魄,喚着他終於一點一點地向我靠近。
我的龍,我裹擁着一團空氣,我把我的身體放進這團空氣里,我已感覺不到凌遲的痛楚,我只知道我的身體在這團空氣里也變成了空氣。我褪掉了我的肌膚,我看着我的血液一點一點地瀰漫進這團空氣,我看着我的精氣一絲一絲地流淌進這團空氣,我一遍一遍地舔舐着他,喃喃地,與他說話。終於,他有了溫度,終於,他成了影子。可我們,回不到了過去,我們已不再擁有龍和蛇的身體。
我又看到,運行的輪迴的軌道里,凡間的煙火,那是我們不再想去卻唯一能去的地方。我想起了龍的那句話“到了凡間,由不得你我”,可我的龍,他只有輪迴了,才能找到魂魄歸依的地方。我聽着山崩地裂的喘息糾結着我撕心裂肺的痛,我把龍推進了運行的輪迴的軌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