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大衛
文/中國夢
昨天在新來的報紙中夾着一張“遠離毒品,珍愛生命”的宣傳頁,方知每年的今天是世界禁毒日,看着文章中那一張張觸目驚心的插圖,我的心越發的沉重起來,不由得使我想起了一個朋友---大衛。
大衛的一切就毀在這毒品里
我與大衛是在黨校學習時認識的,那時的我們一樣的年輕,一樣的塊頭,有着一樣的業餘愛好,又同住一宿舍並是上下鋪,專業相同話很投緣,半年的學習期間我們成了朋友。
從黨校學習回來的學員,大都回到原來所在的單位並有新的任職,大衛來自醫療系統,回來后正當他準備施展自己的才能時,老天爺給他開了個天大的玩笑,一場疼痛難忍的疾病改變了他人生軌跡,而改變他的命運是從一支杜冷丁開始的。當常規止痛藥片和針劑難以奏效時,醫生不得不給他體內注進這種東西,他那死去活來的疼痛才得到緩解,這也讓他第一次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舒坦與美妙,殊不知這一種美妙與舒坦對大衛而言竟是“癮”的禍根,是走向“毀滅”的開始。 這絕不是他想要的,也不是我們想要看到的結果。然而當那疼痛再次來臨時他又在潛意識憶起來它,直到他病情好轉也忘不了它。於是便常常利用工作中的便利搞上幾支,一有不適就偷着注射,一年後,由小劑量變成了大劑量,只到毒性成癮難於自拔,而後......,走進戒毒所,開除公職,前程戛然而止。
我知道這一切的時候已過了幾個年頭,我們平時各忙各的不常見面,只是偶爾有電話打給對方,而後我幾次工作調動便失去了聯繫。當我從朋友那裡得知這一消息時讓我震驚,我不相信這一切是真的,我找到他曾經的辦公室探個究竟,從那兩個辦事員模樣的女孩眼中我看出了異樣,對於我的問話她們顯得很不耐煩,從那間辦公室出來,心裡五味雜陳。
大衛的遭遇拋開公眾輿論不說,出於個人感情我表示同情。我常常這樣假設:如果這場疾病不那麼痛苦;如果他能夠堅強些;如果他不在醫療系統上班沒有便利的條件;如果沒有最初那支可恨的杜冷丁;如果朋友、家人、同事多加留心干預;如果......。然而這些假設,對於今天的大衛而言已沒有了任何意義,這些的假設曾在我心中存放了很久很久,最終因時間不斷的流轉我也慢慢的把他忘卻,讓我能夠再次記起他,是在兩年前的一個秋天裡,由新城到老城的快速大巴上。
那是一個周末的傍晚, 他先於我某個站點上的車,車上有些擁擠,我上車后尋找着“立足之地”,在擠到中間時,我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他的雙手吊在手環上,頭埋的很低,像是個醉漢在那裡“盪”着,直覺告訴我這就是我多年未見的大衛,我靠到他身邊輕輕地喚了一下他的名字,果真是他,此時的我沒有感到有多少久別重逢的喜悅,只是有些意外,他抬起頭看了我一眼,眼中流露出一絲淡淡的驚訝,但很快又變的如此的陌生,哼哼了一句什麼重又把頭低下,彷彿還沒有“醒”來,我本想再搭訕幾句;想問他一些近況;想說一些別的什麼話;想給他一次暢談;但尋來想去,最終也沒有找到一句貼切的話。
車子已經啟動,我稍稍向後移動幾步,靜靜地看着他那彎駝的後背,想起他看我時那黯然的神色,心中頓生憐憫,我在心中不停地問着自己:這就是二十多年前的那個大衛嗎 這就是那個在黨校學習時同住一舍上下鋪的大衛嗎 這就是那個愛敲着飯盆喊着開飯了的大衛 這就是那個體格健壯、活力充沛常常在藍球場上奔跑的大衛嗎 這就是那個在學員中風趣幽默而又常弄出點小惡作劇的大衛 每每想起與我有關的那次惡作劇來,我就想起了他那“壞笑”的樣子。
那是在一個夏日裡,沒有空調的教室,幾隻風扇在頭頂上旋轉着總感覺沒有多大作用,圖一絲涼爽,總有一些學員像我一樣自覺不自覺把自己的腳丫子從鞋子里“倒”出來,離開腳的鞋子常常會“走”,而這次我那會“走”的鞋子跑到了前排學員的腳下,下課時我正納悶找不着時,前排女學員尖叫起來:天哪,這是誰的臭鞋。 隨着這一聲喊叫,教室里笑翻了天, 原來是後排的大衛出的壞,我在他那笑彎了腰的背上狠狠的捶了幾拳,隨即也笑出了淚花。
然而,我看着眼前的他,看着他那彎駝的脊背,我真想像二十多年前那樣再捶上幾拳,但我卻抬不起了手。車窗外林蔭道上的樹木不停地向後移動着,透過枝葉的夕陽在車窗上斑斑駁駁的變換着。看看車內的時鐘已過了半個鐘頭,再過一會我就要下車,突然我聽到廣播里報出了下一個站點---黨校,我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大衛,竟然發現他也抬起來頭同我一同目視着前方,我終於又有了話題,問他是否要下車,他點點頭又搖搖頭,看似在猶豫,車子很快駛到站點停下,沒等我再說話,他便踉蹌地下了車,下的突然,竟然來不及打個招呼就這樣再次告別了。
車子再次向前慢慢移動起來,我從後窗向外看着他走着,跟來,腳步有些蹣跚但不曾停歇,車子快速的移動把我與他拉開了距離,我隨車駛向了我的站點。
這一幕常常浮現在眼前,我推開桌上的報紙,站在窗前向遠處望去,看着街面上那忙忙碌碌的人群,我陷入了沉思。
大衛,我的朋友,如今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