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漸暗了。清雨散落少許,對窗外望瞧見有雪落下,忽然想起這是今年第一場雪吧。心底升起出去走走的念想,想着權當散心,推門便出去。
輕風似一縷青絲帶迎頭鋪面迎來,而後從側臉滑過。綿柔間攜着幾點濕潤,點滴擊打在地面的呻吟陣陣。寒雨中夾雜着初雪降臨,層出不窮的清涼沾染髮鬢,幾滴雨水鑽進衣服里,在布料上形成一點亮澤的印記便悄然無息。雪雨交融混凝在地面,點點濕潤漸成冰糊,寒風過後冰凍成一個光滑的保護膜。
雨意漸而停歇,天空沉浸在一片寧靜中,陰沉下來的空氣夾雜起伏的呼吸聲。雪花似掩蓋住天空的那朵蓮花零落的花瓣,嬌柔,細膩般撫媚着。片片是敲打心上人肩膀的手,攜着濃濃羞意的心跳,小心翼翼、欲言欲止似的微微一撫,直怕是對心上人撫摸的手微重了些。漫天零落隨風舞動,像是激蕩中一泛搖搖欲墜的風帆。零落最為璀璨,竭力前傾盡最後一絲微弱,雖為渺小卻又折射不可及的光芒。雪花觸地時亦能激起一番微妙的漣漪,這漣漪跌宕起伏間與心交粹出共鳴的般的火花,熾熱灼感倍增,星星焰火卻有志不滅、不休的意志。
沿着通往小河的路行走,清雪覆蓋在已結成冰面的土地,每一步着地都會傳來陣陣‘咯吱吱’的聲響。擠壓在鞋底紋路間的柔雪,似少女深閨哽咽,輕聲啜泣,無處直抒心中惆悵;頑皮的將腳跟微抬,前腳掌一彎曲則會傳來上揚的曲調,絲絲擰動傾聽婉轉的音調;白雪清脆的嗓音如同正負極敲打一般清脆入耳,聲音如置身於花叢中陣陣的芬芳,偶爾清香淡雅,偶爾濃重神怡;細細感受腳底傳遞過來絲絲震感,仿若輕撓腳心的小草,酥酥麻麻直透心田,叫人不由自主的喜悅;
不覺得已經走到小河邊,小河沒完全結冰,結起的冰面呈數字8的形狀。中央正能見河水在涌動,翻滾的河水像是有意關在其中的猛獸似的,使盡渾身解數也沒能掙脫牢籠;在河道中潛匿着黝黑色鵝卵石,黑的慎人,大小各異胡亂排列其中。如同母燕歸巢時雛鳥一個個張大的嘴巴,嘶鳴着期待已久的獵物一樣。給人種還好有河水將其壓在下面了,不然後果不堪設想的慶幸;小河兩邊有兩道鵝卵石鋪成的天然小路,雪花飄落之上有的簇擁成堆,有的還如一層薄紗。石面之上一塊塊星羅棋盤,像是隔着樹蔭投射進來星星點點的陽光,時遮時掩,亦濃亦淺;鵝卵石小路兩側是像是兩道高聳的圍牆似的河岸,有的高,有的低,頗有‘橫看成嶺側成峰’的景象。猛然一看,似一尊眯縫着雙眼酣然入睡的青瓷睡夢羅漢像;歲月鈍卻的割刀,瓦解掉彼岸堅固的理性,日久年深,即使錚錚鐵骨,也禁受不住時光千百萬次的無情削砍。曾經的掩埋深處,演變成了現如今的一覽無遺,而原本的親如兄弟,如今也變成了遙遙相望。
兩岸直挺的小白楊,如今無葉卻也成蔭了。鵝絨大小的雪花,滿掛指向天空的枝椏。像是由內向外綻放出白色光芒的燭台,微風拂過,火苗蠕動。;層層遞進的枝椏編織着的白色大網,夢想着挽住證明歲月的殘肢碎片;樹與樹交錯間堆積起星星點點的積雪,猶如花叢中簇擁的含苞未放的朵兒,又如蚌殼裡初吐出的珍珠,又如白雲托起的一輪清月;
霎時間,長空飛雪漫漫,拂袖清風淡淡,殘橋流水潺潺,延綿崇山巒巒,暗涌浮雲緩緩,幽水深石暗暗,微風撫樹顫顫。不由得痴了。
緩過神來地面的寒意已經上升了兩成,脊背的毛孔波浪似的張開,直導後頸才算停下。打顫的身體告訴我該是回去的時候了,輕巧的敲打下衣衫上積攢的幾片雪花,蜷縮起冰冷的手指松握拳頭放在嘴邊輕聲‘喝’一口氣,穿過指縫的白色霧氣帶來一點熱度。
懷着一個坦蕩蕩的心,真豁達的性情,轉身昂首闊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