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鄉,大家被分配在不同的公社,想串門,徒步要走幾十公里,也許是年輕,我們都喜歡選擇夜行軍。
一次我們踏着漸落的夕陽,翻山越嶺向40裡外的申都公社走去。
山谷中回蕩着大家的喧鬧聲,月亮啥時悄悄爬上我們的頭頂也渾然不知。當我們走進了有樹的山路時,一陣撲啦撲啦的聲音嚇了我們一跳,原來是一群飛鳥驚慌飛走時,翅膀碰到樹葉上發出的聲音。我們還沒整過神來,嗖的一聲從我們身邊又穿過一隻灰色的小動物,還沒來得及看清楚就消失在茫茫的森林中,把我們女生嚇的尖叫起來。頓刻,山林彷彿也恐慌起來,感覺樹動葉搖。
有個女生害怕地說:“會不會有狼?”
一個最喜歡逞能的男生說:“有我們,狼還敢來嗎?”
“那是,看看你們滿身的排骨,狼也沒興趣。”我玩笑地說。
一個調皮的男生用詭秘的眼神瞄着我身邊大家都叫她小胖胖的女生說:“誰說狼不來?”
反應很快的小胖胖即刻還擊地說:“好你個瘦馬猴,拿你喂狼,狼都嫌咯牙!”
有趣的鬥嘴,女生緊張的情緒也平靜了許多,互相嘻嘻哈哈的繼續玩笑着。
突然,不知那裡傳來“嘟咿,嘟嗚,嘟咿,嘟嗚。”的聲音,笑的前仰後合的我們即刻安靜,伸長了耳朵尋找聲音的來處,可是又沒聲音了,大家睜大眼睛在月光下的山林中四處巡視,還是沒發現什麼可疑的東西,我們繼續前進。
夜晚的氣候有些涼了,我們女生嚷着男生把外套穿上時,附近又傳來“嘟咿,嘟嗚,嘟咿,嘟嗚。”的叫聲,我們順着聲音,發現叫聲來源於一棵很粗很高的老槐樹上,這棵樹有一根下彎的樹枝,沒有一片葉子,是根枯萎的枝條,月光下可見樹榦上長滿了青苔。長着淡咖啡羽毛的這隻大鳥,站在被擠幹了生命水分的枯枝上正瞧着我們,兩隻金黃的眼睛明炯炯的,不是有個突起的喙,就是貓。這時一個男生大聲地說:“是貓頭鷹。”我一聽緊張的毛孔悚然,心咚咚地狂跳起來。
記得我還沒上學時奶奶就說過,貓頭鷹一叫就要死人的,害怕的我帶着發顫的聲音說:“貓頭鷹叫是不祥的預兆,我們趕緊換條路走。”
那些男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倒是興奮的要命,哪肯聽我說,一邊高舉着棍子衝著貓頭鷹揮來揮去,一邊七嘴八舌地說我是迷信罐罐,這一通批判,害怕似乎無影無終了。但心裡對奶奶的話依然深信不疑,要死人的,要死人的聲音依然在耳邊環繞。
等我們到了目的地時已是下半夜,點上同學趕緊騰出土炕讓我們洗涮早點休息。睡下后,貓頭鷹叫的聲音一直纏繞在我腦子裡,身邊的同學都發出了甜睡的呼嚕聲,可我依舊控制不住自己胡思亂想,好不容易迷糊着了,卻又夢見貓頭鷹落在知青點院外的那棵老槐樹上“嘟咿,嘟嗚,嘟咿,嘟嗚。”不停地叫着。我從夢中驚醒,嚇得動也不敢動一下,可過了許久也沒聽到貓頭鷹叫,意識剛開始模糊了,又被一聲聲哭泣聲驚醒,害怕的我既不敢動,也不敢睜開眼睛,只是把手輕輕地伸進同學的被窩,把同學嚇了一跳,她說:“嚇死我了。”
我說:“好像有人在哭。”
“我沒聽到啊。”她回答。
過了一會,哭聲斷斷續續地傳來,我趕緊鑽進她的被窩。聽着傳來的哭聲,我們怎麼也不能入眠。
東方發白,就聽挑水回來的知情說:“張二蛋的娃死了。”被窩裡的我心裡一緊,更加堅信奶奶的話了。
事情過去這麼多年了,有時還會回憶那個晚上。
其實,我至今也很迷惑迷信究竟有否?也明白貓頭鷹的叫和其他鳥叫沒什麼兩樣,只是貓頭鷹在夜間活動,它的叫聲有點滲人,讓人們對它望而生畏罷了,如果再遇上心境不同時那感受也就會不同了。
但“貓頭鷹一叫就要死人的”這句俗語始終不能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