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萬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天之涯,海之角,知交半零落。一杯濁酒盡餘歡,今宵別夢寒。
每每輕聲吟唱起李叔同的《送別》,心裡總會有一種久違的感動。這首誦唱友誼的歌曲常讓我想起與少年時一位朋友的別離。
在深秋的道路旁,大片大片金黃的樹葉和着“滴嗒”的殘雨緩緩落下。朋友沉默好久才說:“這不是我的家園,太落後了!我要去遠方尋找我的家園。”
這真不是你的家園嗎?我問朋友。你的快樂雀躍的童年,你的沉重而又富有詩意的少年。不都是在這片家園度過的嗎?
朋友有作為上海知青的父母,父親患上不能治癒的重病,母親高度近視,生活幾乎不能自理,家中僅有微薄的經濟來源。挑水,做飯,這些生活的重擔過早的壓在了她的肩上。朋友很有才華:“遠方的潮水退了,近處的眸子暗淡了,”我堅信,沒有內涵的人寫不出這麼傷感詩意的句子。
朋友其實是愛這片家園的,只是,命運卻把朋友推向了另外的一片家園。朋友說,若是能找到一份工作,堅決不會離開這片家園。是命運讓十四、五歲的少年朋友在無奈之下說出了憤激之語。朋友父母見繼續生活在這裡看不見希望的曙光,就在返滬浪潮中回了上海,作為子女,朋友別無選擇。
輕輕的,十五年過去了,朋友和我早斷了聯繫。從別人的口中,得知朋友過的很不如意,父親因病醫治無效過世,弟弟不小心墜落河水早夭。朋友和母親的生活很是困頓。對於這些不幸,朋友在曾經的信中隻字未提,只是在美麗的信箋上畫了一雙流淚的眸子。於是,我又想起了朋友寫的那句詩“遠方的潮水退了,近處的眸子暗淡了……”
十五年,朋友曾經的家園在悄然中發生了的太大的變化。一條道路不僅鋪了油而且早已拐了幾道大彎,碧波蕩漾的水庫也覆蓋了我們曾經踏過的棉花地,有時用“滄海桑田”形容變化之大當不為過。物非人是,和朋友一起學習過的同學大都生活在這片家園上,現在也大都有滿意的工作生活環境。最重要的是,周圍的人大都富裕了起來,有滋有味的生活着。
有時我想,若是朋友和朋友的父母當年再堅持一下,留在這片家園上,他們一定會生活的比現在更好些。可轉而又覺得自己幼稚可笑,人生悲歡離合,誰又能抗拒命運之手的撥弄呢?
我還想,若是朋友再次回到這片家園,又會有何感想呢?
(作者:亘古長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