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半盞殘燭
奉令調入新單位,安排在一樓溫暖辦公室兼卧室。
是夜,冷月如水,山風扣窗,松濤陣陣,偶有寒鳥啼鳴。整理所帶之具,竟有半盞蠟燭。桿白如脂,燃芯如墨,身軀曲彎,燭淚尤存。想是在原單位所用吧,不由引發了點滴思念之情懷。
原工作單位位於遼西群山之深處,多有不知什麼原因而停電之時。於是,往往是一盞蠟燭伴我於漫漫長夜。或是一卷典籍,融進那凄風苦雨、刀光劍影、朝代更替的歷史長河之中;或是拙筆塗鴉,聊以抒發對古人的景仰、懷念和遺憾,對現實的苦悶、憂慮和恐懼,對未來的彷徨、感傷和茫然;或是微醺后的一杯清茶,月影朦朧,竹影朦朧,思緒朦朧,飄飄然如無里雲霧之中。無紅袖添香之艷福,沒閑敲棋子落燈花之雅趣,任憑燭身之自長自短,窗外之夏雨胡風。少了昔日年少的狂妄,多了幾分暮年的酸楚。於今,面對那半盞殘燭,幾多寒來暑往,幾度春夏秋冬,幾回月圓月缺,都做了些什麼昵?
面對鶯歌燕舞的大好形勢,試論、二論、又論、再論、還論、復論、追論過遼西生態環境治理的一家之言;探討過傳統畜牧業轉型,促進生產、生態良性循環的有效途徑;論證過遼西乾旱半乾旱地區實施旱作農業,增加單位面積產量產值,增加農民收入的可行性辦法;妄談過在新的歷史條件下,執政黨自身建設與國與民的利害關係;怒發過合理開發礦產資源“救救遼西”的吶喊;抒發過花開花落的傷感、萬山紅葉的悲壯、銀妝素裹的妖嬈、紫燕南歸的別情、楊柳依依小橋流水的懷念、黃昏的感嘆和迎接太陽的渴望。然而,伴着那流淚的蠟燭,那些或憂傷或激昂的文字,都化作了過眼煙雲,紅塵滾滾、物慾橫流,有誰在意一隻井底之蛙的一管之見?有誰聽你的“無病”呻吟,因為這個世界沒有病。可我為什麼留下了這半盞殘燭呢?她的前半部分在燃燒的時候,為我照亮過什麼呢?是酒醒時的糊塗還是醉酒時的明白?
古時候,有一匹征戰多年的老馬到了風燭殘年了,將士們不忍心殺掉它,就把它放歸草原,可是不幾天它又回到了軍營,將士們還是不殺它,就在荒野挖了一個坑,將它埋后就又出征了,幾天後被圍困在一個閉塞的深谷里,多次突圍不果。這時那匹老馬出現了,帶着將士們走出了重圍。老馬是怎樣出來的呢?就在將士們埋土的時候,老馬在坑底下不停地踏動,土快要埋到坑口的時候,老馬屈下了身子,沙土只蓋了它薄薄的一層,人走後,老馬躍將起來,走出土坑,尋着馬群的氣味相隨而去了。就此於人說,不殺老馬而得生還,於馬說,走出了孤獨又回到了群體。可是,那半盞殘燭還可以燃燒發光嗎?( 散文網: )
我將萬分地珍惜那半盞殘燭。我將點燃那半盞殘燭。在我的心裡燃燒,即使是燃不起激情,哪怕是一縷暗夜中的微光,一抹燦爛的晚霞,一片霜染的紅葉,一滴映着陽光的露珠,或者是一點點鮮紅的散發著人性味的血。
山人散文集《苦丁香和她的夥伴們》——那半盞殘燭 標籤:嘿,夥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