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做了我二十幾天的同班同學。他是在我上初二時的班級留級旁聽生,升入初三后,學校改制將歷屆生匯總成一個班級,於是,我們的同班同學緣份就此而盡。
在那二十幾天的時間裡,他給我的印象就是那種靦腆的好好學生模樣,我們交流不多,除了學習上偶有溝通,平時見着也就相互笑笑以示招呼。到了初三,交流更是稀少。但是元旦前,我收到一張署名“風”的賀年卡。那是一張圖文並茂的賀年卡,唯美的山間水景邊上兩個正楷字“默契”,是我喜歡的風格。只是當時那張賀卡是同學轉了兩道手才到我這裡,我以為是別人用的筆名,沒有在意,而當我知道這是風送我的時候早已過了元旦,所以那次,我沒有回贈新年祝福。
晨起披星,暮憩戴月,初三的日子是匆忙的,誰還有功夫去思考錯過的細節,反正我是將這件事以及心中的愧疚以最快的速度拋諸腦後了。而後畢業考,考後又和幾個關係不錯的同學聚了兩次,因為風與我的好朋友是鄰居,所以他也參加了。大家愉快暢聊,只說未來不聊過去,然後留下彼此的家庭住址,說到了新學校要記得聯繫。那年,風在縣城讀高中,我去外省讀職專。
雖說人往高處走,但走進城市裡的我還是特別懷念家鄉,特別喜歡與家鄉的人交流說道,風便是諸多同僚中的一個。所以,在銅陵的第一個元旦我就收到風的賀年卡,那是一個內三折賀卡,靠里的折面中心有個心形繁花圖案,覆蓋的那面有個同樣大小形狀的窟窿。我知道,那窟窿里缺少的正是對應靠里折面一樣大小的心形圖案,是可以移動的翻蓋。難道是風不小心弄斷了連接處?應是在裡面夾着吧。可是,我翻來覆去也沒有找到那個心形翻蓋,郵寄的信封里也沒有。唉,這個風,怎麼寄了個不完整的賀年卡給我呢,真是的。我的心裡叨咕着,但也沒往心裡去。他大概是大意了吧,我想。所以,我心無芥蒂地選了個精緻的賀年卡給他寄了去,隻字不提那缺失的事。
隻字不提,心無芥蒂,我們以每個學期三封信的規矩交流着,學期開始時相互鼓勵,期中時彼此勉勵,期末時再道身邊景緻。當第二個元旦來臨時,我又收到了風的賀年卡,沿襲了第一年的模式,也沿襲了第一年的不完整。風是故意的,他定是故意的。我的心裡有一絲驚慌一絲歡喜,但緊接着便是茫然。或許是我想多了也不一定,人家可什麼都沒說。
人家什麼都沒說,我也什麼都不說,權當平常而過。我們依然如往昔般聯繫着,受表揚的喜悅,受挫的失落,都在信箋中袒露無遺,只是從未有過關於情愛的字眼。同時,我選擇了自學成才英語專科,只是沒有對風說,最後折服於高等數學了,沒有結業。自然,第三年的元旦,同樣形式的賀年卡又如期地來到我的旁。
是緣吧,我信了,也放心裡去了。
畢業后我在上海找到一份工作,他考取了淮北的一所大學。拿到第一份工資就給他買了一支金色盤龍鋼筆,我告訴他,希望這支筆可以陪着他度過大學時光。他要我工作地的電話號碼,我以接電話不方便為由拒絕了。他還在讀書,花的還是父母的錢,沒有必要把它花在電話費上,每次都是我給他的宿捨去電話,每次他都能接到電話,但是,我們只聊生活學習工作之類的話題,絕口不提愛情。
或許我們是真的有緣無分。1999年秋,我輾轉回家后答應了家人給介紹的一門親事。我給風打電話說了這事,他說,祝你幸福。我說,祝你學業有成,然後就再也沒有聯繫過。
如今,我已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他也應該做了父親。這些年,隨着網絡的流行,我聯繫的初中同學越來越多,曾經打聽過他的消息,但所有有聯繫的同學都說不知道。也是,走進大學校門后的他曾經跟我說過,他只與兩個同學有聯繫,一個是他高中時的班長, 睡在他上鋪的兄弟,另一個便是我。也罷,既然缺失的賀年片已不可能再完整,我又何必打破這種殘缺美呢,而且,這不也是記憶長河中最純真的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