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的紙條兒
一聽敲門聲,我就知道准又是班長張敏來了。哼!夜貓子進宅,沒有好事,又替班主任送紙條兒來了。
我連看都不看她一眼,沒好氣地說:“我爸爸不在,對不起,白跑啦!”誰知裡屋門“吱呀”一聲開了,爸爸用毛巾擦着臉走了出來。
“糟糕,爸爸才出差,怎麼就回來了?哎,這紙條兒真害人……”
看着爸爸發怒的面孔,我的心簡直蹦到了嗓子眼,來吧,五十大板。我乾脆閉上眼睛等着,雙手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屁股。
忽然,電話響了,爸爸擱下聽筒,胡亂地披上衣服,急忙去推自行車。
我正在胸前偷偷地划著十字,求上帝保佑。爸爸卻回過頭來嚴厲地說:“別以為便宜了你,今晚不把‘西門豹治鄴’背下來,就別睡覺!”說完,蹭蹭地出去了。
我偷偷伸了伸舌頭,喘了口大氣,真像籠中小鳥獲得解放一樣。
我慢騰騰地拿出語文書——這是一本畫滿小公仔的殘缺不全的書,當我翻到第一百八十二頁時,頓時來了精神,瞧,那西門豹畫得多像那:他身穿七品官服,面色溫和,正在向長老詢問疾苦……這幅畫我可是花了足足一節課的時間才完成的……哎,背吧,為了得睡覺。
“魏文侯時,西門豹為鄴令……哎,這西門豹比老虎還厲害吧,公園裡為啥只有金錢豹呢?嘿,管它什麼豹,背吧,‘魏文侯時……
我越是想背,腦袋裡越是裝不進詞兒,不知怎麼的,那紙條兒的事只往腦袋瓜里鑽。
我們班主任是個才從師範學校畢業來的女教師,個頭才到我肩膀,鼻樑上架着副小巧的近視眼鏡,她那樣子倒挺和氣,可就是心……要是她的心也像她的模樣一樣善良就好了。不然,她那紙條兒一來,我准得挨鞭子。
對了,她發的紙條兒有兩種,一種是紅的,咱可從來沒沾過邊兒,那可是表揚的呀;我只有得白條的份兒,你說她良心壞不壞?哎,那西門豹都還挺關心老百姓的疾苦,可她,就會寫紙條兒。寫就寫,有啥大不了的事,不就是我上語文課畫小人嗎?你自己不會畫,還反對別人畫,哼!
念着念着,我的眼皮不聽使喚了,就像有好幾個大力士用力把我的上眼皮往下拉似的。晃晃忽忽的,我看見一大堆紙條兒鋪天蓋地而來,就好像下起了鵝毛大雪……
媽呀,一張紙條兒就夠我受的了,這……我順手抓過一張,看看四處無人,偷偷打開一看,果然,又是告狀,只見上面寫着:學生王牛牛上課又畫畫了。
哼,真沒本事,就會告狀,我大聲念了幾遍,‘又畫畫了,又畫畫了’,對了,我來把紙條加工一下,看你還告誰的狀。
我剛放下鋼筆,氣還沒喘一口,爸爸就進來了。說句實話,當時我心裡就像揣着一隻小白兔那樣,不,像藏着一百隻小老鼠。要知道這樣的事我可是第一次做呀。我用顫抖的手把紙條遞給爸爸,又一本正經地背起書來了。
等我睜開眼一看,喲,爸爸破天荒地笑了。“好,牛牛不畫畫了,好……”我呢,也咯咯地笑了,要不是爸爸在場,我的腸子怕都要笑扭呢!
爸爸從衣袋裡“刷”地抽出一張嶄新的票子。喲,是五十的,正好夠我買個小畫夾。我把兩隻手使勁往衣服上蹭呀蹭,怎麼能把第一次獎賞給弄髒了呢?
我站起來,躬下腰,伸出手,朝爸爸點着頭,點着頭,點呀點,碰地一聲,把我驚醒了。哪裡有什麼獎品?我打瞌睡,額頭碰着茶杯了,倒是留下了個鴿子蛋那麼大的紀念品。
這雖然是一場夢,可它畢竟是我這些年唯一的不冒冷汗的夢啊。夢中,我第一次看見爸爸笑了。什麼時候再看到爸爸笑呢?……就這麼辦,我再按照這場夢去實踐實踐。
那是一個星期六的下午,班會剛結束,班主任又發紙條兒了,沒錯,准少不了我王牛牛。
一放學,我就跟上了張敏,那模樣就跟電影里的偵察員跟蹤敵人一樣:貓着腰,竄着步,眼睛根本就沒空兒眨,心裡直提醒自己:可別叫她跑了哇。
張敏跟我家同住一個大院,上課時又坐在我前面一排。論學習她不錯,可就是要當班主任的“狗腿子”,這點我可討厭她了。
有一次上課,不知怎麼的,我又想起了紙條兒,紙條兒呀紙條兒,我屁股有右邊還隱隱作痛,左屁股又添新傷,不成!我得報復她一下。
我“嚓”地一聲從作業本上撕下一張紙,畫了一條扎着小辮的狗,狗尾巴上還拴着一張小紙條兒。然後,悄悄地拴在張敏的小辮上。
也巧,下堂課正好上體育,測驗六十米短跑。張敏跑啊跑,大夥笑呀笑,不用說,我心裡從來沒有這麼痛快過。
“嘀嘀”,一輛大汽車迎面駛來,揚起了一陣陣灰塵。提神點,可別叫張敏趁機溜了。我目不轉睛地盯着目標:她摸口袋,掏手絹,捂鼻子……好球,一樣東西從她手帕里抖落下來。
等張敏走遠,我跑上去一看,是張小紙條——折成燕子形的紅色小紙條。這可是表揚用的哇,我趕緊俯下身,一把抓起它。還好,四處沒人看見,張敏也早就沒影了。
我把紙條從左手放到右手,又從右手放進左手,不停地掂着,摸着。“紅紙條呀,紅紙條,你可是跟錯人了。”我得意地瞄了它一眼,又緊緊地抓了抓,生怕這紙燕子從手上飛跑。
“張敏,我的白條兒還在你手上,你的紅條兒也別想得到!”我心裡又得意又氣憤,用兩個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捏緊小紙條,咬着牙齒喊着一、二、三……
哎,別忙,紙條里寫些啥我還不知道呢。不知是由於心急還是心慌,我的手竟有點打抖了。你們猜,班主任在上面寫的啥?是表揚張敏告狀有功?還是說她能夠背下了“西門豹治鄴”?哈哈,都不對,都不對,別急,我給你念念。
“學生王牛牛在‘五講四美’活動中主動做好事,為班上修好了電燈,特此表揚。班主任。”
“特此表揚……表揚……這個詞兒對我可是太新鮮了,該不會是撿錯了紙條兒吧?”我又把小紙條從頭到尾仔細地看了一遍,沒錯,紅色紙條上明明寫着牛牛的大名呀。至於修電燈,嗨!那有什麼了不起,我差點都給忘了,既然班主任提起,我就給大夥說說。不過先聲明,我可不是當著大夥面表功啊。
那是上星期五早讀,不知咋的,霧特別大,教師里光線很差。班主任給咱開電燈,真是越急越見鬼,她把燈線給拉斷了。
教師里頓時像油鍋里撒了一把鹽,一片嘰嘰喳喳聲。我看得真切,班主任的臉一直紅到耳朵根。站在那裡一會扶扶眼鏡,一會望望電棒。
“你也有臉紅的時候……”我這麼想着,臉上露上了得意的笑容。猛地,我又一想,為啥不在她面前露一手,看看我這個大高個“白條冠軍”是不是一無是處。就這樣,我連板凳都沒墊,就把電燈線給接好了。
你看,這芝麻大點的事,班主任竟掛在心上了,還給我爸爸送紅條兒。其實,我哪裡想到這是為大夥做好事,那完全是為了逞能嘛!
從此,我對班主任有了另一種看法,覺得她的心越來越和她善良的面孔接近了,她的話我也越聽越順耳了。
“六一”牆報比賽,我們班得了第一名,那張報頭就是我畫的。發獎那天,班主任特意叫我代表全班去領獎。我這個屁股老挨板子的人居然上了領獎台,多不好意思哇。
會後,班主任把我叫到她宿舍,從箱子里拿出一樣東西。我湊近一看,原來是個精緻的小畫夾,上面還印着一個鮮紅的“獎”字。
“這是我在學校讀書時,參加‘五四’畫展得的獎品,送給你吧。”我趕緊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捧過這真正的紀念品,吃驚地問:“您也會畫畫?”
“我畫得還不好,今後我們互相學習吧,不過,上課時可不許畫喲!”我認真地點着頭,心裡慚愧得要命,真後悔不該錯怪了老師。
以後,在班主任的指導下,我的畫有了很大的提高。我的習作《新來的班主任》還獲得了全市少年美展一等獎呢!
至於那紙條呀,不是吹牛,我一星期就得了三次,不過,那可都是紅色的喲。一聽敲門聲,我就知道准又是班長張敏來了。哼!夜貓子進宅,沒有好事,又替班主任送紙條兒來了。
一聽敲門聲,我就知道准又是班長張敏來了。哼!夜貓子進宅,沒有好事,又替班主任送紙條兒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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